门风不能辱,正气不能丢

作者: 凌家龙少 | 来源:发表于2016-09-02 13:01 被阅读149次

    王礼君今年八十了。

    街坊邻里都叫他王大伯,没有人不认识他,王大伯之所以名声在外,那是源于他的手艺,他是位剃头匠。

    早年间王大伯家境贫寒,兄弟姐妹病故的,饿死的,相继离开人世。只有王大伯,在六岁那年,被父亲送到了省城街上,拜了一位师傅,专心学手艺,总比在家里饿死了强。

    师傅是一个矮胖矮胖的半小老头,手里见天捧着个小茶壶,好像里面有喝不完的茶水。平日里也总是面无表情,只有一些个达官贵人,地头混混光临生意的时候,师傅才会笑脸相迎,细看起来则是非常之不自然。

    师傅问王大伯的姓名,王大伯脱口而出叫王二蛋,排行老二,家里人就这么使唤的。师傅嘬了一口茶,随即给了王大伯一个名字,礼君。小君这个小名喊着也上口。

    在拜过关老爷画像和师傅以后,小君就算是正式的徒弟了,师傅给了小君一个冬瓜一把剃刀,示范了刀法之后就让小君自己练习。那个年代可不比现在,人们理发都是剃光的,只有一些个有钱有脸面的人才留长发,定期打理,一般由师傅和大师兄才能拿剪刀施展手艺。

    小君对这门手艺丝毫不上心,只记得分别之时娘哭着对自己说的话:家里养不活,只有送你去拜个师傅,学个手艺,有口饭吃,学的好了,回来看看爹娘。

    练了半年的冬瓜,师傅又改让磨刀,磨了许久,师傅又让他在师兄们旁边打下手。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日军全面侵华战争开始了。

    很快,这剃头铺子就成了沦陷区。这一年,王礼君十三岁。

    受战乱影响剃头铺子里很多师兄们都走了,只留下了大师兄和王礼君。师傅也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一次晚饭后,师傅将他们二人叫到面前:“你们二人都是自小跟着我,论手艺,都可以自立门户了,我知道你二人心疼我孤家寡人,不忍离去,可当今山河破碎,我给你们一人两块钱,各自奔前程去吧。”话音刚落,大师兄噗通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我无父无母,是师傅收留了我,我早已将师傅看做生父,此生别无他求,只求在师傅身边作伴,给你老人家养老送终!”

    师傅抹了抹眼泪,对小君说:“礼君啊,你父母尚在,拿着钱回家吧,为师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开铺做营生了。”王礼君看了看师兄,又抬头看看师傅,点了点头,跪下来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拿了两块钱转身就要走,师傅说话了:“小君啊,你颇有灵性,只记着为师一句话,你出自我的门下,别辱没了门风!”

    王礼君像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的回家了。

    与父母团聚,彻夜未眠不题。

    王礼君每逢镇上集市,就摆摊剃头,到也能照顾父母糊口饭吃。

    这一说,又是一年过去了。王礼君想去看看师傅,于是作别爹娘,天微微亮就启程赶往省城。

    到省城已是夜里了。王礼君在城外暂宿一宿,待明早城门一开就进城探望师傅师兄。

    夜里的城门阴森森的,门外吊着几个尸体,被风吹的打转。城内偶尔传来日军的鸣哨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五更天一到,城门就开了,王礼君排着队接受日军检查之后进入了城里。

    王礼君买了师傅最爱的糕点和师兄最爱的鲜果,兴高采烈的直奔剃头铺子。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铺子!

    隔壁油纸伞的单掌柜认出了王礼君,拉着他进了铺子:“小子,你可回来了!”

    “我师傅呢,我师兄呢,铺子呢?”王礼君急切的问到。

    单掌柜探头看了看街外,转回身拉着王礼君的手,细声的蹦出了两个字:死啦。

    糕点和鲜果散落一地,王礼君用惊讶的语气大声的重复着单掌柜的话:“死。。。”还没等说出来,就被单掌柜捂住了嘴巴。

    原来师傅早就接到了二狗子的通知去日军驻扎在省城的司令部给小鬼子剃头。师傅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故意驱赶他们离开,没想到大师兄死活不走,想来也是缘分,多一个人也能帮手出份力。

    小君走的第三天,二狗子领着他们师徒进了司令部。

    要理发的是一位日军大佐,发型看上去特别讲究,师傅持剪刀理发,大师兄在一旁打下手。理毕,大佐十分满意,让一个军曹领着师徒给鬼子士兵们去剃头。

    鬼子士兵们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没想到给鬼子兵们理发,师徒只带了一把剃刀,被鬼子兵们一吓,剃刀从大师兄手里跌落在地上,刀口跌豁了。

    大师兄知道了更加小心,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大师兄不小心还是割破了一个鬼子的头皮,鲜血淋漓。

    这鬼子拿起三八步枪就用枪托砸向大师兄,大师兄躲闪不及,额头被狠狠的砸了一个窟窿,师傅连忙上去拉开,被身后两个鬼子踹在了地上,大师兄看见师傅被打,强忍着疼痛要去和那两个鬼子拼命,却被旁边的鬼子用随身的刺刀由右胸插入,横贯胸腔,直达左边心脏。大师兄眼睛瞬间没了神,先是双膝跪地,而后躯体向右边倒下,口鼻漫出血沫,浑身抽搐。师傅见状,怒火中烧,拿出随身的剪刀对着小鬼子上去就扎,却被围攻上来的鬼子们踹倒在地,一顿毒打。这时候日落大佐出来喝止了自己的士兵,在了解情况后向师傅表示了惋惜和遗憾,并希望并不会影响以后为自己继续理发。

    师傅起先是扶着墙根艰难行走,而后是跪着向前挪,最后是在地上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铺子,左邻右舍慌忙上去接着,师傅年逾七十,哪受得住这样的毒打,躺了两天,那日下午单掌柜夫人去送粥的时候发现师傅已经气绝身亡。

    单掌柜掏出一封信:“你师父临终前给我的,嘱托我再见你之时将此信转交与你。”

    王礼君抹去眼泪鼻涕,掏出信:

    礼君吾儿,师傅与你师兄皆死于鬼子之手,给我们报仇!

    字迹潦草散发着虚弱,王礼君失声嚎啕:“师傅!师兄!”

    单掌柜摇了摇头:“后来我们怎么问你师傅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先前只听你师傅说过是要给司令部里面一个鬼子长官理发去,结果,哎……”

    王礼君擦汗眼泪,来到空空的铺子前,着人重写了一个招牌,即日开铺经营。王礼君暗暗咬牙道:“师傅,师兄,礼君必不辱没门风!”

    王礼君永远记得当年爹领着自己来登门拜师的情节,师傅对自己恩重如山,没有师傅,王礼君可能早已经随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步入黄泉了,在和爹娘商量了之后,爹娘一致认为,师傅就是你王礼君的再生父亲,这个仇,要报!

    狼若回头必有因,不是报仇就报恩。

    保安团几个小兵路过此地,见在老地方新开了剃头铺,便进去一探个究竟,一进门,领头的小兵就认出来了王礼君:“你狗日的好大的胆子,你师傅想对皇军图谋不轨,你还敢在这开铺?”

    “老总,不要把那个老贼和我相提并论,当年他逐我出师门,我险些饿死。我早就和他撇清关系了。”说着,往领头的小兵手里塞了钱:“以后还望老总们多关照。”

    王礼君剃头手艺很好,没过多少时日,就门庭若市,他除了施展他的剃头手艺,他还见人就聊他的老贼师傅。过了几日,他也被二狗子通知去给鬼子长官理发,不过加了一条规矩,只带剪刀,不带剃刀。

    王礼君关了铺子,用一天世间开始准备。

    次日上午,王礼君跟着二狗子进了司令部,果然,是那个鬼子大佐。鬼子大佐问了他师傅,王礼君立刻斩钉截铁的撇开了关系,鬼子信不过,让人搜身,周身只有一把剪刀和一把梳子。

    当然,这是一把与众不同的剪子,它的尖头并不尖锐,而是平头的尖,让人看了格外放心,王礼君把剪刀空剪了几下:“长官,绝对安全。”鬼子大佐笑了笑,“你是个好人!”

    旁边站个二狗子,还站个鬼子兵。

    王礼君要一盆热水,二狗子出去打水了。为了撇开鬼子兵,王礼君不小心将梳子跌断了,并向大佐展示断了的梳子,大佐说了几句日语,鬼子兵也出去了。王礼君笑了,可是,似乎笑的早了点。

    拿梳子的鬼子兵刚出去,又进来一个鬼子兵。

    王礼君灰心了。可是他也灰心的太早了。

    大佐对着这个鬼子兵说了什么,鬼子兵出去了。原来是拿镜子去了。

    机会来了,王礼君将剪刀拿紧,用力甩了一下,原来有一片剪刀是特殊磨过得,异常尖锐,但是被王礼君用铁套子套上了,乍看起来和另一片剪刀并无区别,当年磨剪刀可不是白磨的。甩下铁套子的剪刀变得异常尖锐,王礼君一手捂住大佐的嘴,一手持剪刀直插动脉,并转动四十五度。迅速拔出,用另一片并不尖锐却异常锋利的的剪刀,从正面直接割破喉管,大佐唔唔的吱了几声,便死了。

    王礼君脱下外面的外套,将手掩进带来的包袱之中,迅速出门,房门口的哨兵看见他出来了,便进去,好家伙,大声叫着出来举枪就打。鬼子的枪法可不是盖的,一枪就打中王礼君的膀头,王礼君被捕了!

    王礼君被怀疑成特务进行暗杀,被捕后并没有马上枪毙,被关在了司令部刑罚室。

    当时各个特务机构都不是吃素的,大家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在就要枪毙的前天晚上,王礼君被中共地下党成功营救了!

    可是因为受到严刑拷打,王礼君的双腿已不能正常行走。

    后来,王礼君还是给人理发,每天你都能看到他拄着一个拐给别人理发,他手艺出众,人缘极好。七十岁那年,他开始义务给别人理发,不收取费用,他自己打趣道:“帮师傅师兄也干几年……”

    王大伯时常自言自语到:好歹也没辱没门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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