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到了,我却开了一家餐厅。遍地横陈的尸体本可以成为极佳的食材,即使吃了他们对于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类们来说也不会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但我想把这份良知留到我随着这个世界一起灰飞烟灭之后。
这是一种奇怪的传染病,所有人的发作都毫无征兆。几个月前,当第一个受感染者在街上猝然倒下,即刻便没了呼吸之时,周围的人尚且还懂得恐慌——这是对于未知应有的态度,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精妙至极的情感,人类才得以在把这颗蓝星给折磨得满目疮痍之后仍能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是那么的充满戏剧性,越来越多的人以同样的方式骤亡,尽管起初无论是科学家们还是市井小民都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但从最初深入骨子里对死亡的恐惧完完全全占据了所有人的内心,到看见大街上猝死的人们只当是件寻常小事,也只花了这短短的数个礼拜。怪病在陆陆续续夺走人类的生命之前,已然先蚕食光了他们的内心。
我很庆幸我在任何时候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虽然我始终觉得这只是一场巧合,但我的灵魂已经替我的身体在上头买好了门票。在经历了这么多操蛋的事情之后,虽然我已经不再害怕尸体,但是仍会发自内心的感到那么一丝哀伤,我为每一具躯壳祈祷,但我不敢去想,如果下一个是我的话,我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与地球融为一体。或许是被拉进大熔炉中再撒入大海,或许就被路过的猛禽给啄光了肉,剩下我那高尚的骨头在地上骨碌碌地滚来滚去……我真的不敢去想。
死到临头了突然才想着,还很多事情都没做呢,还想干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打小四大名著就教过我们,要会造反,要会闹,才能玩出大名堂来。我做梦都想开一家人肉餐馆,做一回绿林好汉,为了这理想我没少挨老师家长的骂。可如今人肉都堆到家门口来了,早就一点新鲜劲都没了,这番落井下石的事我倒也没那么想干了。但开餐馆的理想还是不能让狗吃了,没准还能趁这最后的时日大赚一笔呢。
从小练就的一手好厨艺在这时候才派上了用场,但我的店开张之时这座城市大半的人早已因这疫病而暴死街头,政府停摆,商铺歇业,要不了多久,花了这么长时间进化来的人类就要回归茹毛饮血的社会了,而新餐馆的开张,我自认为其意义不亚于诺亚方舟,都救人于水火之中,我相信但凡有一个人能从这次浩劫中活下来,他就一定会把我的名字载入史册。
渐渐的,我的餐馆生意一天好似一天,我盘下了整条街的店面——因为经济的彻底崩溃,我只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就从住户们手中换来了这一切。而我的身份,也成了这群受苦受难者的救世主。
衣衫褴褛的人们来到我的餐馆,我总是分文不取,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我再熟悉不过。也时有才吃到一半便沉沉睡去的人——不用想就知道,别指望他们还能再醒来了——这时候,我总是独自把他们埋进我的后院。
人类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进化出来了属于自己的文明,就是在至亲之人迁化之后,泪眼汪汪地目送他们进火炉,这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我的后院就成了那些孤魂的家,也因此,每天歇业之后我都到街上去走一走,看有没有多了几个倒霉蛋,把他们拖进我的后院安个家。我总是这样默默奉献却不想让人知道。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找上了我。
“你知道街上的尸体都去哪了吗?”他问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我跟他说了我的伟大举动,但未及我夸耀自己的功绩,就被扑面而来的一拳给抡晕了过去。醒来时,我已被五花大绑在一个小房间里,旁边的收音机放送着新闻:
“据本市专家推测,此次传染病死者的肉里或许含有能治愈这种怪病的重要抗原。”
我面前是那个打了我的壮硕男子,他就那么盯着我,弄得我很不自在。一阵敲门声后,门“吱呀”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人火急火燎地朝着壮硕男子说道:“头儿,挖出来的只剩骨头了”
那个“头儿”显然对于这件事情很生气,于是又迁怒于我,刚想朝着我的面门再来上一下,却突然停了下来。
本以为是他良心发现了,结果还是我太年轻。一周后我被送上了火刑柱。罪名…我也听得不是很明白。监斩官说的话就像玻璃珠子一样,狠狠地摔在地上,响了几声便碎成了渣滓,我没听懂他说的大部分话语,但最后一句我听的明明白白——
“如果有一天,人类都灭亡了,那么他就是那个毁灭了人类的凶手!”
可是…我明明是想拯救人类啊……但行刑手们可不这么觉得,火把眼见得就要烧到我的裤腿了。
“我冤……”
话还没完全喊出口,火把便被“啪”地摔在了地上滚出了几步远,底下掀起了轰动。我看着人潮涌去的方向,只看到监斩官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我看着他的肉体被疯狂的人们撕扯、啮食着,不禁打心底里轻蔑地“切”了一声。
就这样的人类,还需要我来毁灭吗?
我伸出脚去,把刚刚滚走的火把勾回了火刑柱下。
我相信我的灵魂已经替我在上头买好门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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