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墨总是觉得父母不理解她,但是与卢敏相比,知墨觉得自己简直幸运到天上。生活在一个文化底蕴低的村子里简直是那个村子里的小孩儿的悲哀。相比起其他的孩子,知墨的父母就算是比较有正事的。
“卢敏!”知墨站在大门外,小心翼翼的叫着,声音不敢太大,也不敢太小,大了怕卢敏的妈妈听见,小了又怕卢敏听不到。
知墨忘了自己的母亲用了什么方法,她从小就不敢拖延,从来都是自己的母亲拖延,为了让她多吃几口饭,总是耽误她宝贵的上学时间,而卢敏无疑是一个拖延症患者,每次知墨等她,她都披头散发的在她妈妈的叫骂声中跑了出来。
“下次你别等我了,你每次等我我都挨骂!”卢敏埋怨道。
“那你不会早一点儿。”知墨也满不愿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越叫我,我越不想起床。”卢敏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
“你再这样,下次我真不等你了。”知墨气还没顺的说到。
“下次你叫我两声,我说等我一会儿你就等,我没回应,你就自己先走好吧。”卢敏哄着知墨说。
“要不是这个小路慎得慌,我也不愿等你,每次走到你家大门那儿,我都恨不得多跑几步。”知墨说着,身体都跟着一激灵。
“为啥?”
“因为你妈太吓人啦,我一辈子都不想有这样的妈。”
“是啊,你妈多好,温柔又有文化。”卢敏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羡慕。
“快点儿吧,一会儿迟到啦。”知墨催促着卢敏一路小跑起来。
知墨和卢敏在学校里,总是出双入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姐妹,但其实她们只是年龄相当,内向又都很孤独的两个女孩子,她们并不怎么喜欢对方,只是伙伴,上学时有个伴儿,写作业时有个伴。知墨对卢敏多少有点羡慕加怜悯,羡慕她家平整的房子,羡慕她家的彩电音响VCD,怜悯她有一个可怕的妈妈,卢敏对知墨的羡慕就是知墨有个温柔的妈妈听话的弟弟,但是她觉得知墨有点笨,四体不勤。卢敏学习成绩很好,体育也很好。
放学了,卢敏和知墨依然抄小路回家,虽然是玩伴却不手牵手,因为卢敏的性格不喜欢别人过分亲近。
“下雨了鞋上都是泥,回家又得挨我妈骂了。”卢敏一脸的不开心。
“下雨了鞋上怎么会没有泥,这种事你也埋怨你,你妈也太不讲理了。”
“那是你太不了解我妈啦,她永远都是生气时狗爬的都不是地方。”
“要不到前面的小河去那里洗洗吧,然后咱们提着鞋光脚回。”知墨提议道,反正脚上的鞋带泥,就像有一只手在往下拽一样,她早想把鞋子脱了。
两个人在河边借着小河水把鞋上的泥冲的干干净净,一边冲洗鞋子,卢敏一边对知墨说:“你妈做的鞋真好看。”
“嗯,我妈就是挺会做鞋的,我是学不会。”
“我洗好了,我先跳过去。”卢敏身手敏捷地跳过小河一边心想“你能学会啥?”
“我也来啦。”话刚出口,还没等起稳,知墨就一脚踩到河里。
卢敏看见知墨的狼狈样,哈哈大笑,前仰后合,脚下一滑也倒了,站起来的时候屁股上都是泥,这下刚从水中站起来的知墨也哈哈大笑说:“遭报应了吧,下次不能再笑话别人。”由于从河里站起来,裤子上没有那么多泥,她帮卢敏拍了拍屁股。
“咋办,回家是不是又要挨骂了。”知墨担心到。
“那还少得了,没事儿,我习惯了,往回走吧。”卢敏无奈的说。
走到村口,知墨妈妈披了件衣服等着知墨,卢敏的妈妈打个伞站在那里等着。卢敏的妈妈大老远就不知在骂些什么。“这熊孩子,又把衣服弄脏啦,裤子弄得那么埋汰呢。”当卢敏和她的妈妈碰头的时候,卢敏的妈妈一把抱起卢敏就往家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看看你造的,身上怎么这么脏。”
卢敏刚回一句,她妈妈的语调更高了,大声喊到:“还找借口就是你自己不小心。”
老远还听见她的叫骂声。这时候的知墨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在知墨看来,卢敏的妈妈当时就像是在提只小狗一样,仿佛不是在提自己的女儿,对她没有一点尊重,在她眼里,也许对卢敏的尊重还不如那件白色的衣服。而每当卢敏的妈妈这样对待卢敏的时候,卢敏都是一副懒得理会的表情,仿佛厌倦了这一切,仿佛习惯了这一切,仿佛认命了又仿佛没有认命,虽然眼神里充满着不认命,但是肢体上,却充满了认命。因为,她还没有能力反抗她。
第二天周末,知墨又去找卢敏。卢敏的妈妈正和几个农村妇女,坐在桌子上打牌,打得正开心,旁边还有几个,老爷们儿(农村的称呼)在那围观。卢敏一个人站在地下,呜呜地哭着。那哭声,就只是呜呜的声音,甚至没有啊啊的声音,只是无辜的拉着长调。她知道她无论怎样哭,换着各种调哭或者换各种姿势哭,依然不会换来妈妈对她的关注。大家在旁边,一边看着牌,一边说着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些话卢敏仿佛都没有听到,她只站在那里兀自哭,知墨拍着她的肩膀表示安慰,但是卢敏就是这么倔强的性格,她依然兀自哭,依然不管别人说什么,依然也不理会知墨的安慰。她的鼻涕,从鼻子里面淌出来,越过她的嘴唇,然后再拉出老长,落到地上,卢敏也不去擦一下。甚至鼻涕和眼泪流过她的脸颊时,脸颊有点痒的感觉她都不想在意,她只想就这么丑下去!她的妈妈最讨厌她丑,最讨厌她脏,而此刻她偏就要这样丑下去,让她恶心她。然而,卢敏妈妈的不理会,并没有给她的牌带来多好的效果,反而屡战屡败,于是她更生气了,火冒三丈,大声怒骂着卢敏,一边骂,一边甚至是诅咒的说:“你这怀怨孩子,叫你在这哭,你作死了,是不是?你作你妈是不是啊?你看我的牌都输了,都是你哭的。”

卢敏依然没有理会她的妈妈,呜呜的哭着。她也不听别人的劝,她的妈妈终于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怒骂着,一边拿着笤帚跑下炕,狠狠地朝卢敏的身上打去,知墨拽着卢敏想要跑,可是,卢敏不跑。任凭失去理智的扫帚打在自己的身上,她吭都不吭一声,依然发出和刚才一样频率的呜呜声。只是偶尔会被妈妈推搡的时候变得断断续续,然后接着维持着最开始的表情、声音和动作,直到卢敏的妈妈自己打累了,也许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也许她也后悔了这样做,但是嘴里依然怒骂着,对着别人说:“你们看,这就是我们家的作娘鬼。”紧接着看到一旁的知墨,补充到:“这卢敏和陆知墨比差远了,陆知墨知道心疼她妈,帮她妈干活,从来不惹她妈生气。”
知墨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不喜欢看别人异样的眼神,也不愿意和卢敏对比被夸成别人家的孩子,也不知怎么安慰倔强的卢敏,于是拍拍卢敏的肩膀表示安慰便回家了。回家的路上知墨满腔说不清的感觉,只觉得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她不知是同情还是愤怒还是悲愤。她同情和自己同龄的卢敏,但是又对她不知好歹的倔强表示愤怒,虽然大人总是喜欢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对比,显得她特别的乖,特别懂事,但是知墨从来不觉得那是对她的一种夸赞,反而觉得,更像是一种挑拨离间,这让她觉得悲愤。并且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这种性格是好的。她有时甚至更喜欢卢敏那种突出有个性的性格。有时候她更觉得自己这种性格叫做懦弱,像是如蛆附骨,如影随形伴随她一生的一种毒药。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似文弱的性格里,压抑着一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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