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静出生在农村,家里还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地里的农活多,父母都去地里忙,爷爷奶奶也不怎么帮忙,弟弟几乎就是张静一手带大的,给他喂饭,教他走路……
农村的生活就是围着庄稼牲畜转,张静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怎么喂家里的鸡鸭猪牛,怎么给庄稼施肥除草。
为了让孩子读更好的学校,一家人去了镇上,租一间小小的屋子,铺一张床,床顶上拉一根线挂衣服,摆一张小桌子吃饭,用砖头和木板搭一个台子做饭,外面有公共的厕所,一家人就算是在镇上安家了。
过了几年,一家人搬进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有两间屋子,买了家用电器,多了两张床,有了一个简易的衣柜,尽管只能在阳台做饭,还是用公共厕所,但这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一家人在这儿一住就是十年。
张静成绩还算不错,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还是以学校前几名的成绩考进的,家里都挺高兴。妈妈亲自给她收拾行李,恨不得把整个家都装进去,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
走的那天很早,爸爸拿着行李箱送张静去学校,下楼到了马路上,张静一回头,发现妈妈就站在阳台上,就这么看着她走远。
在车上爸爸一直在跟朋友讲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懂事,没让父母操心,从小到大都没补过习,成绩也不错……
到了一个更大的学校念书,张静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自己的那点成绩在这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有笨鸟先飞,比别人更努力,起得再早点,学得再晚点。
高中三年很快就过了,张静擦着重本线考进了大学,家里办了个小小的酒席,请亲朋好友过来庆祝,热闹了好几天。
大学里的张静还是像高中一样,认真学习,没事就泡在图书馆,不去各种局,不谈恋爱,放假就去实习;大学四年完了还是像高中时候一样,一样腼腆,一样没什么朋友。
像绝大部分的毕业生一样,张静毕业就忙着找工作,租房子,拖着行李赶公交搬家,所有的事都得自己来。
2
好不容易工作稳定了,家里人开始催她找男朋友,给她安排相亲;张静从小就听话,也没什么主见,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是听父母的安排。
李伟的老家和张静家离得不远,也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家里条件一般,比张静大几岁,性格也不错,谈了几年恋爱就决定结婚了。
婚礼是在老家办的,家里找人看了日期,就定在春节后面几天。几个星期前家里就开始忙活了,办酒席需要的桌凳厨具、蔬菜肉类、食品饮料,布置婚房,准备红包、彩礼;婚礼前一天晚上还请了人来表演,唱着那些老掉牙的歌曲,跳一些民族舞,带着孩子做游戏,说几句祝福的话。
张静穿上提前租的婚纱,样式很普通,化妆师给张静化了浓妆,眉毛化得又粗又长,假睫毛挂在眼睛上摇摇欲坠,夸张的眼影,夸张的口红,再配上惨白的脸,张静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都说世界上最美的衣服是嫁衣,最美的女人是新娘,张静看着身上租来的的婚纱,脸上的浓妆,只有摇头苦笑,这一笑,脸上就更加诡异了。
婚礼那天很冷,天上还飘着细雨,李伟一早就去张静老家接她,还是穿着前一天干活的衣服,去了十辆婚车,提前准备了大大小小上百个红包,一路上给司机,给亲戚朋友发了不少才到家。
主持婚礼的是李伟的二叔,词是从网上找的,二叔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请新郎新娘入场,请证婚人讲话,请双方亲人讲话,交换戒指,给父母敬茶……
音响里传出亲人的塑料普通话,台下是淋着小雨凑热闹的村民,大多都是在等着吃饭。
很快仪式就结束了,张静回房换掉下摆已经沾满泥的婚纱,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和李伟一起一桌一桌的敬酒,遇到爱闹的亲戚还得下跪磕头,没过多久身上的新衣服还是沾满了泥。
午饭吃完,原先挤满了院子的亲戚朋友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留下了满地狼藉,张静和李伟换了衣服开始收拾,把租来的借来的东西都还了,清理剩下的菜,扫院子,这一忙就是好几天。
婚礼没有张静想象中的神圣浪漫,没有洁白美丽的婚纱,没有教堂,没有气球鲜花,甚至还有点狼狈,青春时期那些关于爱情、关于婚礼的幻想真的已经破碎了。
婚后生活也没有那么幸福,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两个人平平淡淡;偶尔也会吵吵闹闹,不过是张静嫌李伟拿回家的钱太少了,有时候还会欠点钱,李伟嫌张静管得太多,没有自由。
“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围城》
张静和李伟的婚姻没有伟大的爱情,只不过是因为年龄到了,因为合适,因为条件还不错,张静终于被围困在了婚姻的城堡。
3
没过几年,两个人有了孩子,因为两人工作忙,孩子放在老家让爷爷奶奶带,等到了上学的年纪再回父母身边。
尽管张静受过高等教育,有文化,有见识,但在教育孩子方面,她还是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唠叨孩子的穿着发型,谈小时候的苦日子、学习的艰难,跟孩子抱怨家里开销大钱不够用,抱怨公公婆婆事多动不动就花钱,说来说去永远都是那几件事,那几句话。
张静把小时候受到的教育又一次重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还是那些自己从小听到大的话,又再次一遍一遍的说给自己的孩子。
“你看看你三叔家的XXX像你一样吗?她还比你小几岁,人家怎么就比你勤快……”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能做十几个人吃的饭了,你都那么大了,你会点什么,说你还不听……”
“你表哥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学习了,你呢?你看看你的成绩,你好意思吗……”
“你要是考得上大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
“人家XXX,一毕业就找到工作了,让你出去锻炼一下自己你还不信,不知道挣钱的辛苦……”
……
张静在走着妈妈曾经走过的路,供孩子读大学,给他们找工作,给孩张罗相亲,给他们办婚礼,给他们买车买房,给他们带孩子,守着老家的房子等着他们逢年过节的回来。
张静当上了婆婆,像她的妈妈,像她的婆婆一样,张静成了儿媳妇口中的恶婆婆,那个事多花钱的婆婆,给儿女操心了一辈子的张静,老了却成了儿女的累赘。
好在她没什么大病,身体也没那么糟糕,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孩子操心。
在张静眼里,自己这一生过得还不错,规规矩矩,圆圆满满,在该结婚的年龄结了婚,该生孩子的年龄生了孩子,儿女有稳定的工作,有完整的家庭,也还算孝顺,自己有退休金,有房子,晚年也没有完全依靠子女。
张静这一生快要结束了,她已经准备好了棺材,做好了墓碑,找好了墓地,静待死亡的到来。
文章来源:公众号:白苏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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