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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昧与三味:难道是他老人家那天喝得高了,少写了一横?

三昧与三味:难道是他老人家那天喝得高了,少写了一横?

作者: 史壮宁 | 来源:发表于2019-03-14 18:30 被阅读28次

    很多同龄人和我一样,在学校里读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时候,正因为《西游记》里红孩儿喷的一股三昧真火而坠入了五里云中。

    看官且请您定睛端详:一个是三味,味道的味;一个是三昧,愚昧的昧,两个字差了一横,想要弄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还真得费一番周章。

    先说三昧。

    《西游记》第四十一回:红孩儿打自己的鼻子而喷出火来,这火:“非天火,非野火,乃是妖魔修炼成真三昧火。”这把火可是不得了,把个孙大圣也烧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不请来观世音菩萨还真对付不了。

    可也当真古怪的是,这三昧真火仿佛并不是顶级的法术,第五十五回:毒敌山琵琶洞里的蝎子精也会,火从鼻中喷出,烟从口内喷出,险些又把大圣和八戒给火化了。

    更有趣的是,这三昧真火连姜子牙也会,还会用来烧妖精,《封神演义》第十七回火烧琵琶精时就介绍说:“此火非同凡火,从眼、鼻、口中喷将出来,乃是精气神炼成三昧,养就离精,与凡火共成一处,此妖精怎么经得起!”

    这话对于一个小学妖精的我,怎么弄得懂!所以看到不懂的东西,人的惰性就哄着自己绕着走了,对于“三昧”这个词,我就这么办的,置之高阁而不理。

    一直糊涂了很多年,直到某一天通读《新华词典》,才又撞着了,但语焉不详。再在各类资料典籍中一通乱找,找到一个对“三昧真火”的解读:“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这种解释似乎偏向于道家,说得玄之又玄,我根本找不见这众妙之门朝哪个方向开,十分不妙。

    “三昧真火”在中国古典文学里用得还真不少,但是作者们对于此三昧的理解往往高低参差,有时候难免随性发挥。后来,我就不再探究了,我觉得咱只需要理解成经过修炼得到的一种高能火、高级火,从鼻子里嘴巴里还是眼睛里喷出来并不紧要,要紧的是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熬出来的孙大圣都受不了。

    但是对于“三昧”,还是得一竿子扎到底,不能再稀里糊涂了。经查,该词源于佛教,为梵文samādhi 的音译,亦译“三摩地”,通常指出离散乱、昏沉的一切寂定心境。《 大智度论》卷五解释说:“心注一处不动,是名三昧。”同书卷二十说:“一切禅定,亦名定、亦名三昧。”

    晋代慧远《念佛三昧诗集序》:“夫三昧者何?专思、寂想之谓也。”玄奘译《阿毗达磨俱舍论》卷四:“三摩地,谓心一境性。”

    大致的意思可译为“定”、“等持”“正定”、“调直定’、“息虑凝心”等,是心持续凝注一境而不散不动义,这包括佛教所说从最初级“欲界定”到三界定中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处定”的各种定境。

    《楞伽经》中也谈及“三昧”,吴信如居士的解读为:“三昧就是三摩地,也就是我们讲的禅那,都是指的禅定,不过名词不同。在三昧当中,清静的定心我们要弄清楚,往往还有灵知觉了之心,这个还是个生灭心,还是生死轮回的根本,真正的三昧不是生灭心,而是空、无相、无愿三昧,这个三昧能够显现如来藏。”

    隔行隔山,吴居士的白话解读也并不容易理解,所以,看官也不必焦虑,八级焊工的手艺不一定焊得了航天飞机,术业有专攻。说实话,笔者也是拉别人的东西装个大头蒜,理解也有限。

    两晋南北朝至唐宋,文人士大夫学佛者众,老而归隐一心向佛者犹多,他们从佛学中不断汲取营养,也当然也会从他们的作品中体现出来。

    有的用“三昧”的佛家本义。比较早的是南朝的梁元帝《归来寺碑铭》:“九苑萌枯,三昧叶卷,疏树摇落,翻流清浅。”宋代范成大《寄题西湖》诗:“老入蒲团三昧定,坐看穿膝长芦芽。”有一纪念唐寅的楹联:“画臻三昧境,梦觉六如身。”

    人心相近相似,得不到的大概都是好的,“三昧”这个词想来应该属于好词之列,那就怨不得各路文人心痒难熬,要用在自己的诗作或者文章里踵事增华。

    再后来,“三昧”逐渐用来比喻领悟学问的精确与深刻,有“个中三昧”,“得其三昧”等说法。

    这种用法的首创依稀是唐代的怀素,唐代李肇《国史补》卷中:“长沙僧怀素好书,自言得草圣三昧。”怀素幼年即好佛,后出家为僧,“三昧”从他这里滥觞,适得其人。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宝玉夸赞香菱对诗的理解,笑道:‘既是这样,也不用看诗,会心处不在远,听你说了这两句,可知三昧你已得了。”

    香菱是得了,不知读者诸君得了没?

    回头再说“三味”。

    三味书屋塾师寿镜吾次子寿洙邻曾解释说:“幼时听父兄言,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xī hǎi)(醢系肉或鱼剁的酱)。”

    后来有人考据,宋代李淑《邯郸书目》所言:“诗书味之太羹,史为折俎,子为醯醢,是为三味。”

    鲁迅读书的“三味书屋”两旁屋柱上有一联,上书:“至乐无声唯孝悌,太羹有味是诗书。”可见“三味书屋”中的“三味”应该用的就是这个意思。

    此外,有人认为是借用了佛教语言,“三味”即“三昧”,不信?你请个广东人过来念念,那就是一个音!呵!至此,似乎是有两条河流交汇的迹象。

    堂屋匾额上的“三味书屋”四个楷体字,一说为杭州人梁同书所书。梁同书为清代书法家,性耿介,晚年名满天下。屋柱上的楹联也是他的手笔。难道是他老人家那天喝得高了,任性挥洒,少写了一横?

    或者是因为梁同书老先生年高德劭,就像那位外国皇帝光着腚在街上游行,就是错了也没有人敢啃一声,于是大家就将错就错了?

    历史有时候会开一个惊人的玩笑,惊掉人的下巴。

    有关历史的“三昧”或者“三味”,身在其中,难识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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