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喜欢喝豆汁儿,这东西是绿豆发了酵的,有股子酸味。不爱喝的说是像泔水、酸臭。他们说这味儿——酸香,嚼着焦圈儿吃,把不住。兰州人可算天下有口福的,奢侈人。清晨出门,找一家熟悉的路边店,买一碗热气腾腾,飘着红油的牛肉拉面,滋溜滋溜的下肚,满脸流汗,开始一天的营生。
早点我小时候,淮河路上有一爿打烧饼铺,离我家百十来步。店家是个老头姓钱,现在想来,他光景四十来岁,套着黑腻腻的护袖,人也显得老。烧饼炉是个圆圆的桶,外围镶着木板,用铁条固着。炉壁是陶制的。他打的烧饼,像宋朝臣下上殿面君的工具——笏板,大小如书的一半。烧饼两面焦黄,正面凸起,似婴儿的腹,缀有芝麻。咬一口外焦里软,有嚼劲,满嘴面香。如果包根油条吃,更是香腹四溢,口水生津。上学时,如能吃一个“粑粑包油条”(合肥土话烧饼叫粑粑),我快乐的像只小鸟。这是我对合肥早点,最初认识,乃至五十多年后,念念不忘的情愫。
烧饼铺对面,是合肥——刘鸿盛面馆,里面卖冬菇鸡饺、鸡汤馄饨,还有拳头大小的鲜肉大包,这是家百年老店。据说,清代一位名叫宋德礼,号宋三的人,当年每天晚上,挑着饺子到东大街一带叫卖,其冬菇鸡饺,皮薄如纸,馅嫰汁鲜,选用隔年母鸡炖的汤,是庐州府内大户人家上佳的夜宵。宋三死后,他徒弟刘青山接手,打出“刘鸿盛”招牌。我小时候,这家店经过公私合营,变为一家国营店。对我来说,吃一碗刘鸿盛鸡汤馄饨,是件奢侈事。他家鲜肉大包,我印象极深。包子硕大,每个褶都捏的匀称,馅大如乒乓球,蒸熟表皮,渗着油亮,扑鼻喷香。咬一口,满口流汁,鲜美无比。后来,我吃过很多地方包子,林林总总,还觉得没法与其媲美。
早点含山路上,靠江淮饭店东北角有几间破旧房子,是一家集体早点店。他家的辣糊汤,堪称一绝。这种早点汤,源于河南地区,叫做糊辣汤,不知何时引进过来,加以改良,冠名“辣糊汤”。这家店,几个邋里邋遢,我眼中的老头老太们,竟然把辣糊汤做到极致,合肥城内,老孺皆知,早晨食者,趋之如鹜。辣糊汤味道好,源于食材,货真价实。他家汤汁用骨头熬制,配有海带丝、蛋皮丝、鸡丝、白干丝、木耳丝、牛肉粒,刀功细腻,如同丝线,与高汤一起煮沸,用山芋绽粉勾芡,一口大铁锅里满满溢溢,呈褐糊色,冒着热气。一个白瓷蓝边大碗盛出,滴许麻油,抓撮香菜沫,食辣者,添勺辣椒油搅入其中。人们或站或坐,嘘溜嘘溜地喝着,香辣润喉,啧舌有味。可惜,这家老店八十年代中后期,消失了。留下的,是我味蕾上的寻觅。
……
早点早点,是一个城市的名片。早年间,合肥名片,是包子、油条、麻圆、狮子头、糍糕、糖糕,还有烧饼。现在,你若问我,合肥早点有哪些?我答不上来。城市发展,南来北往经营者,云集合肥,早点品种,花样繁多,鱼龙混杂。城市名片,早己不见踪迹。若你再问我,现在早点味儿如何?我惶惶然,不知所云。是喜是忧,不加诳语,让后人评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