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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享受在一起的日子
字数：2646
时间：2016-6-28
1.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后，我出院了，骑着山地车，在零下五六度的低温中向西城中学驶去。一月份是J市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凛冽的西北风卖力地吹着，带来的寒气打着转儿地往人的骨头缝儿里钻。
但这里的冷又和任何地方都不一样，城市的地下涌动着一条条泉脉，终年不冻，一想到泉水上蒸腾起的一片片温润的白气，人们的心里面就有底的多，J市人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温暖。
一路上，我一直砸着嘴回忆着和袁小丽鬓面相贴的场景，猜测着那天她有没有涂草莓味的唇膏。
这就是恋爱吗？我曾在夜深人静里幻想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发生时我会产生的反应：我会激动得休克，亢奋得尖叫，幸福得去对全世界宣布这个消息。但在那天，这些都没有，我很平静，平静地去体味那种能治愈一切病痛的奇妙的感觉。
学校里，老师们不止一次强调过早恋的危害，他们把早恋描述成洪水猛兽，让我们敬而远之。初中时，我们班的一对“小鸳鸯”还因此遭受过公开批斗，被树立成了整个学校的反面典型。不过，看他们一起倔强又幸福地对抗着世俗，早恋应该是“友好的洪水猛兽”，并没有把他们折腾得遍体鳞伤。
我想得入了神，扶着自行车把的胳膊慢慢放松了下来，车轮像两个喝醉了的酒鬼，摇摇晃晃地走起了“S”形。下一秒，我脸上带着笑连人带车一起冲进了学校路旁的绿化带。
一阵嘈杂的哄笑声把我从回忆里强行拽回到了现实，又牵引着我机械地从绿化带中爬了出来。被我压弯的几颗冬青努力地想像弹簧似的弹回原状，但没有成功，垂头丧气地躺在那里，它们一定在咒骂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那里面有什么，引得你这么奋不顾身，像只扑火的飞蛾？哈哈！”是袁小丽，她刚好路过，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
“里面有你。”我小声对她说。
她红着脸，“别胡说八道！”
我能听出来，她的嗔怒是装的。
2.
走进教学楼时，我们都没说话，我努力寻找着能逗她一笑的话题，但最终也没找到。我根本没有和女生谈笑的天分，总会把气氛搞得一团糟。台阶一级级被我踩在脚下，一旦走进教室，我们都会戴上副“一清二白”的面具。
“那个，在医院的那天，我们……”再转一个弯，教室就要到了，我赶紧把自己在心里组织了三分钟的句子说了出来。
“哦，那天是我不小心压到你身上的，你千万别想多了，”她回过头，轻松地说，“阿姨没误会你吧？”
我努力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撒谎后的慌乱，但没有，她认真的表情露不出任何破绽，像个对水果摊老板说自己没有偷拿苹果的真诚的孩子。我的心里一紧，为什么剧本反转的这么突然？不小心？她的辩解让我感到尴尬。
我干笑了几声，连我自己都觉得那笑声假的要命，“我不管，你压得我快痛死了，你得赔我！”其实，那个“赔”应该是“陪”，我要她陪我一辈子。
“拿什么赔？”她问。
“请我吃东西！我要吃箱包市场里的麻辣烫！”我想再吃得食物中毒一次，再住一次院，再让她的“不小心”压到我身上一次。
“好啊，就今晚放学之后吧。”她答应得很痛快。
晚自习后的箱包市场已经进入了“下半场”时间，去里面吃饭的人依旧很多，但晚上9点多之后的摊位上再难觅学生的身影。麻辣烫摊儿的小方桌占据了本就不宽敞的小街两侧，我们坐下后，她点了很多东西。
“轰”一声，一个女人帮我们点着了火，幽蓝色的火舌舔舐着早被熏黑的锅底。我嘴里往外呵着白气，搓着冻得红一块，白一块的双手，不时地靠近火边烤一会儿。
“还要不要点别的？”袁小丽问。
“我还要吃糖葫芦，章鱼小丸子，还要一份碳烤鸡翅！”我嚷嚷着。
“这么多你吃得了吗？”
“吃不了我硬塞！”
“撑死你！”她一脸嫌弃地站起来去买那些东西。
真奇怪，今天怎么没看到雪琪？好像已经有将近半个多月了，它都难觅踪迹。是不是我们来的太晚了？我心里惦记着那只流浪猫。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水欢快地开了，我赶紧把塑料筐中的青菜、豆腐以及成包的羊肉片倒了进去。
“我把雪琪收养了。”在我把最后一小片羊肉扔进锅里后，袁小丽说。
“收养了？你爸妈不是不愿意吗？”
“现在又愿意了。”
她们一大家子怎么都这么喜怒无常？尤其是袁小丽，真是莫名其妙！那天给了我那么大的希望，今天一句不小心就让我空欢喜一场。
我泄愤似地捞了一大片羊肉，放进调料里一滚，扔进嘴里，烫得我一个激灵，我强忍着疼痛把嘴鼓起，好让那片羊肉能少跟我的口腔接触。
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有气无力地说：“只有这家的羊肉不膻气，其他的都有股怪味儿。”
不膻气的羊肉就跟不臭的榴莲一样，吃起来有什么意思？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有些怒火中烧。
3.
“走吧，时间不早了。”她看了一眼手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们把手抄在羽绒服的口袋里，走在J市夜里冷清的街上。
我被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抓狂，三天前在病房里她还那么主动，像只贴在电线杆上广告里的狂野奔放的“魅惑小野猫”，怎么现在越看越像个“性冷淡”患者了？
“你好奇怪，袁小丽。”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对，你一直是这样的，对谁都热情似火，就他妈对我不冷不热，是不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爆了粗口，爆得明目张胆，我再也不装什么绅士了！
“你怎么了？”她的冷静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一边倒地认为我是无理取闹的一方。
“没怎么！没怎么！”马路牙子上竖立着一个孤零零的易拉罐，我一脚踢飞，里面残余的啤酒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溅洒在路边。
“你先不要生气，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等高考结束后，我们出去玩吧，离开J市，就我们两个。”她说。
高考？是那场据说可以改变人命运的考试吗？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了？不到500天？这么快，我就要迎来与命运的第一次直接对话了？
她看我没吱声，补充道：“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这就算我们之间的一个约定，好吗？”
这个叫做约定的东西，如此熟悉，因为三年前，冯静也给过我。她说如果我们中考成功，就一起再回到韵文中学的西墙前，去看那片绿的发亮的爬山虎。
一瞬间，我的邪火儿一下全消了，对于刚才自己的“残暴”的行为感到羞愧，我向她道歉。
“杨小和，答应我，高考前的这段时间，不要乱想别的，和我一起加油。”她的明眸融进了夜空下的黛色里，闪着光。我走在她的身后，故意去踩她走过的路和路灯下她拉长的身影。
我想象着高考结束当天，在毒辣的太阳下，西城的林荫小路中，会有聒噪的蝉鸣，会有我们的说笑声，会有同学、老师互道珍重的离别声，会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再相聚的约定声。
我释然了，当初，我总是担心来不及对冯静表白，来不及让她知道我喜欢她，我把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这样美好的时光，神经质地过成了世界末日一般。
我都没意识到，在感情里，我竟然如此“急功近利”。这一次，我会好好享受与袁小丽在一起的日子，把这份眷恋留到高考之后，为了我们彼此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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