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十六章
走出广寒宫的轴心建筑,母星如同一个水晶吊灯,出现在穹顶的上方。刘易斯曼将手提箱在地上搁了片刻,又提起。那手提箱的分量已经不只是箱子里的几块石头的质量,那份沉重来自于这次发现的重要意义,来自于自己得意门生的最后嘱托,也来自于自己此行要担的巨大风险。从提上手提箱踏上旅途的那一刻开始,叛国的压力就让刘易斯曼的心扭作一团,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并不是一个可以投入科学研究而不问世事的人。他的思想始终是在理想庄园的框架下行动,造福人类?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但从他决心与庄园决裂的那一刻,这一切改变了。
其实事情的大致发展始终在他的预料之中。理想庄园的两个主要集团在他回到母星的前两天,就通过特殊途径,探听到了他的研究在玄卫三有所进的展蛛丝马迹。他一回到理想庄园的土地便失去了自由——这片曾许诺自由的土地。
他回到家里,在他详细交代了自己的经历之后,在得到扩建实验室的许诺之后(虽然这个扩建的实验室最后并没有等到他的主人。),在他对理庄的统治集团彻底失望之后。他终于发现在这样的社会体系中,没有什么是可以凌驾于利益之上的,科学在利益面前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它早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秦氏家族和博古斯通包揽了议会上的绝对多数席位,秦氏始终梦想着恢复到数百年前的封建时代,而博古斯通则企图让理想庄园成为他独享的宿主,同时又窥觑这共联的势力范围。
在过去他或许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曾经有人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他将这句话奉为真理,他因此看透了他所处的世间人们的行事准则。或者说,人们所做的一切恰恰证明着这句话。
但是那次在玄卫三上的遭遇让他曾经持有的世界观崩塌了。确切地说,在那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他奉为圭臬的那些真理就已经千疮百孔,韦恩的出现更是使这种瓦解更加迅速,而玄卫三的那次风暴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韦恩最终牺牲自己,让他安全脱险的时候,那些旧的条条框框似乎也被风暴卷走了。
在面对集团派来的商谈代表时,他发疯般地一次次在心里问自己:利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商谈代表告诉他,这项发现不可以发表,不可以对外声张。集团希望可以借机垄断这项资源,如果事情办成,他刘教授可以作为参股人,每年什么都不用做便得到千分之二点三的红利。预计这可以达到每年数千万理庄绿币,一年建一个分实验室没有问题。
刘教授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垄断后,这些资源变成产品送到消费者手中价格会翻数十倍,这将使微型仿星器的技术应用仅限于少数人使用,而得不到普及的技术发展起来将会极其缓慢,这是新建多少实验室都不可能逆转的。教授在集团代表面前满口答应,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做一件对的事吧。
刘易斯曼花了两天时间修改了从玄卫三上带下来的样本量,从样本中选出多出的几块嵌在旅行手提箱的夹层里,又伪造了去冰鉴考察的批文,成功搭上了去往冰鉴的列车。按计划,他将在冰鉴市这个比较容易到达,同时庄园势力较弱的地方,拜访共联的相关负责人,将自己在玄卫三上的研究成果转交给共联。
老教授扶了一下眼镜,眼角的余光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他被人跟踪了。
一定是理庄派来的人。想到这里,刘易斯曼头上冒出一些汗珠,一旦被理庄的人抓住,就前功尽弃了。之前的勇气现在突然泄了一大半。
现在是冰鉴市的人工白昼,他向约定好的地点移动着,冰鉴市的轨道交通发达,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在窗外绿色行道树近景和灰白的大地远景的流动中,刘易斯曼一遍遍地思索如何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他不时抬眼看一下四周,那几个似乎是跟踪他的人就在斜对面的座位上。
下车时,刘易斯曼从行李架上取下了箱子,但是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箱子的重量似乎不一样了。他抬头看看周围,那几个跟踪他的人突然不见了。刘易斯曼此时不敢拆开箱子查看,如果周围还有没发现的跟踪者呢?
下午3点多的时候他抵达了约定地点。一个位于冰鉴市西部边缘的一个小区的二层小楼第二层3号房间。
“刘教授,久闻大名啊”听到门开的声音,房间里的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听声音来是个中年男子。
“你好,请问您是......”
“还用问吗?当然是你来这里考察的负责人啊。”那人压低了声音,似乎在给教授一个暗示。
教授打开箱子,突然,那个人提高了声调“刘易斯曼,现在我可以以叛国罪批捕你了。”
刘易斯曼没有动。
“说,箱子里是什么?”那人一把夺过箱子“看呐,这些样品......”那人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到了出来,但很快,他的气焰低了。眼中一丝慌乱闪过。
怎么回事?刘易斯曼也在纳闷,那些样品和报告怎么都不见了?现在倒在桌子上的,只是一些关于冰鉴市理庄矿区的资料,冰鉴市地图,关于矿区建设的报告......这一切完完全全就是为了考察准备的。
“你,你在干什么?你说我什么,叛国?”刘易斯曼佯装冤枉,对着对面的人喊道。“我来考察是我的责任,也是集团的授意,你说我叛国?”
“这个,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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