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诺尘
第一段路做错一件事后,总能觅到太多的理由和借口。
然而这些,无非只是安慰自己、哄骗他人。
结果,就只是结果。
它早已成了定数。
第6站那天在得知涛子的死因后,之后的路上我便没再说话。那一段时间,我的脑袋是木然的,眼睛也该是呆滞的,只有脚步在被拖拽的向前迈着,耳边不断传来母亲告诫我千万不要去江边的声音。
在那之后,我还真的没有再去过,直到三年后的某天,当然,那是后续的故事了。
到家后,父母便开始忙着去做饭,可我却是不敢一个人待着,便站在厨房门口,愣愣地想着什么,我感觉我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妈,我记得下午你洗衣服来着,怎么衣服还泡在里面啊。”我有些怯怯地问道。
“这不刚要洗,你许姨就出事了嘛,还没顾得上呢。”
可我明明记得她是洗完了才出去的,可当时的我确也是没办法信任自己的记忆,或者说,现在也是。
“对了,你手表怎么在涛子那呢,警察说是发现涛子时在他旁边捡到的。”母亲一边忙着做饭,一边说着。
“啊?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木木地回答。
这给我已经够混乱的神经再度一记重击,我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是啊,我的手表怎么会在那,也或许,根本不是涛子带过去的,而是,我,丢在那的?
我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那手表咱不要了,留给你许姨做个念想吧。等有时间,妈再去给你买一个。”母亲切着菜,也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嗯,好。”我答应了一声,我感觉我的声音好怪,很哑,像是摩擦出来的声音,嗓子很痛。
只不过当时父亲正好把菜放进锅里,“滋啦、滋啦”的炒菜声,掩盖住了我自觉有些怪的声音。
我发现自己有些站不住了,腿开始打晃,渐渐地要撑不住身子了。我便晃晃悠悠、恍恍惚惚地向里屋走去。
来到里屋,我把自己团在了炕上的角落里。我的嗓子开始干疼,身上不自主地哆嗦,头也特别的痛。
那时的我出奇的害怕,怕到连哭都不敢,就那样畏畏缩缩地挤在角落里。
记得当时的我不能闭眼,一闭眼眼前便都是影影绰绰的游走的人,这些人只有三副面孔,一副是爷爷的,一副是涛子的,另一副则纯的阴影,我当时以为那像是我自己,现在想来,则更像是漩涡。我瞪着眼睛,直到酸涩落泪。
耳朵里也不断地传来两个重复的、甚至是有些重叠的声音。
一个是苍老的、慈祥的:“这不怪你,别往心里去。”
一个是有些稚嫩的、怨气的:“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自己走了。”
我知道,这两个声音一个是爷爷的,一个是涛子的,爷爷不怪我,他心疼我。
涛子怪我,认为是我害了他,或者是在我的意识里,他是应该怪我的。
可为什么,在我的那段记忆中,掉下去的明明是我。难道,我掉下去后,曾看到远处掠过的身影并不是幻觉,而是涛子。
可如果那段记忆是真的,那爷爷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来不管怎么样,我似乎都是害了一个人,这点是逃不过了。而且他们无论哪一个,都是我从小到大至亲的人。
那个时候我好想和父母去说下我这两段记忆,可我不敢,这两段无论哪个是真的,我似乎都是始作俑者,那时的我懦弱到根本没有勇气去承担这些。
渐渐地,我感觉我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后来,母亲叫我来吃饭的时候,发现我不对劲,我的额头滚烫,浑身不停地打着冷战。母亲忙叫来父亲,两个人把我送到了医院。
那天晚上我高烧39度8,烧了许久。
那一天真的是和医院有缘,竟然往返了这么多趟。
我记得我那次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高烧总是反反复复,这让我错过了涛子的葬礼,我终是没敢再去看他。
据说那天涛子的母亲也没能去参加葬礼,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始终不相信她的儿子就这么走了,每天就搂着涛子的衣服,假装涛子还活着。
之后的某天,我曾经跟母亲去看过她,她的头发花白了,原本就有些瘦小的她如今更是骨瘦如柴,嘴里仍是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记得涛子曾和我说过,她的母亲总爱和他碎念,涛子活着的时候有些叛逆,就特别烦他母亲和他念这些零七八碎。现在没了涛子,她也就只能和她意识中的儿子念叨了,不知道她意识中的儿子是不是也如涛子生前一样会和她顶嘴。
走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手腕上还带着那块表,表针应该是早已经不走了,也好,就让她的时间停在那吧,停在那起码她的儿子还未走太远。
或许,这是这块表最好的归宿。
时间再回到我住院的那些天,那些天里,父母亲忙坏了,上有老、下有小,且这老和小都住进了医院。好在当时姑姑从外地赶了回来,这让父亲在看护爷爷那边少了很大的压力。
那几天,生病外加上心里的压抑,让我不停地做着噩梦。这些噩梦中大多都是透着零散、琐碎、漫无边际的怪诞,但结尾却总是单纯的恐惧,还有小部分是重复着那两段记忆。那些怪诞的恐惧累积起来更让那两段记忆满是诡异,也更加深了印象。甚至有的时候我还能记起其中的许多细节,而且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
期间我曾经尝试过向父母说起这件事的不可思议之处,可父母却都说我是发烧、做噩梦引起的,都没给予重视。
我也好想就让自己认为那都是梦,可就算是梦,那也是过去的梦,既然不在当下,似乎也就总难改变。两段记忆里涉及到的两个人,一个在病床上,另一个已经永远的掩埋在了土里。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了,身体虽然好了,可我的精神却仍是萎靡不振。
记得到家时,我突然听到库房里传来了一阵鸡叫声,原来父亲去收拾爷爷家院子时,怕鸡没人喂食,便连笼子一起搬回了家。
进屋后,母亲去做饭,便嘱咐我去给鸡喂点食。我拿好玉米碴,来到库房,慢悠悠地洒在食槽里。想想这要是之前的我,肯定会是先逗它们一会儿,想到这,我不禁笑了一下,可还没等我的嘴咧多大,我的表情就僵住了。
鸡的数量怎么还是五只,明明有一只跑掉了才对,而且要不是因为我放那只鸡出来,也不会有后续的事。
我仔细的看着笼子里那五只鸡,终于在其中发现了那只。因为只有它,尾巴上没有杂色,是纯黑的。
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的腿一下子没有蹲住,向后倒去,撞到了后面的架子,上面一个盆掉下来砸到了我的头上,声音很响,这几只鸡被响声吓到,吵闹了起来,不过我总感觉那只黑尾巴的鸡发出的声音像是嘲笑。
这时,刚回家的父亲听到库房的响声,开门问道:“怎么了?儿子。”
“没事,刚才不小心把盆碰掉了。”我马上站起来,想掩盖自己的狼狈。
“对了,爸,这只黑尾巴的鸡是你后来放回笼子里的吗?”
“我去拿的时候,就这几只,都在里面。”父亲一边把盆捡起来放了回去,一边回答着我,不过他应该是不知道我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其实,我是真的知道吗?似乎也不一定。
“赶紧回屋洗手准备吃饭。”父亲催促道。
我应了一声,便随着出了库房。
我有些想念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了,虽说那时的我刚从那里出来还没几个小时。
当时的我或许觉得应该去适应这种迷茫,还有这种种对记忆的打击。因为这桩桩件件的细节混淆、杂糅成一团,让我早已找不到头绪。
我回身又看了眼库房里的那几只鸡,之后又望望天,总感觉我视角中的一切都开始灰暗。突然念想着结果已然如此,探寻过程似乎也没了必要。
是真的没必要吗?还是我不敢。
是的,是我不敢,我该蜷缩起来,在某个角落。
(未完待续)
逃避也是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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