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姥姥

祈求安康

今日是中元节，家家户户自然是有自己的祭祀仪式，以此来缅怀先祖。佛教节日称作盂兰盆节，是目犍连尊者救母的日子。我的母亲健在，但我母亲的母亲已去世十年之久。我不能像尊者一样有大法力，仅写一篇小文，来纪念我的姥姥。

姥姥年轻时的事迹，我是无从知晓的，我的母亲大概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也经历了大饥荒的时代，受尽了苦楚。她一生养育了九个儿女，算得上特殊年代的英雄母亲了，但姥姥始终是谦虚温和的样子，不曾有半点骄矜，对子女，对丈夫，她也从未发过火红过脸，她总是温柔体贴，细致周到。

在食物匮乏的年代里，要养活这么多孩子是很困难的。但姥姥总有办法，她让大些的孩子去河里抓鱼，然后用她的灵巧和智慧，蒸炖炸煮，变化出各种美味。门前的徒骇河像温柔的母亲，喂饱了饥饿的孩子，也填满了他们的记忆。一直到今天，我的母亲还常回忆起她幼年吃过的各种鱼，感慨再也吃不到那样的佳肴。我想，这大概也有姥姥的味道吧！

我与姥姥相处的日子不多，姥姥也只是在姥爷去世后，偶尔被子女们接到家中生活一段时间。姥姥在我们家的日子里，她已经年逾古稀，还终日帮助妈妈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被我们乱扔的旧衣服、书本、玩具，都被她收拾得干净整齐，像是准备检阅的士兵。这种整齐，总能使正在乱扔东西的我们大吃一惊，然后默默收起乱放的东西。所以，姥姥在的日子，家里总是神奇地呈现出干净整洁的样子，母亲也因此得意地说：我的妈妈来了，你们就不能再欺负我了。说这话时，母亲仿佛不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而仿佛是一个有大人撑腰的小姑娘了，耀武扬威，满是骄傲。

记得有一次，我回到家里，看到院子里大姐正和姥姥一起在挑麦子。那麦子里满是泥土和秸秆，她们只好一边用簸箕筛一边用手挑。那正是个秋高气爽的晴日，大姐蹲在那里，埋头挑麦子，风有些大，被筛掉的泥土灰尘都扑倒她的头上脸上，使得二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像个年过花甲的老太。我便打趣道：“你这个老太太做的十分像。”但大姐并未听到，因此没有回应我的话，但姥姥却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为时已晚，我很尴尬地站在那里，踌躇着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当时我想，以后总有机会的吧。

没想到，那却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不久后，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告诉我姥姥去世的消息。那一刻，我只觉得浑身发凉，不敢相信，而那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永没有说出的机会了。

等到后来姥姥的葬礼上，我看着她的遗体，安详得像是睡着了。我的姥姥，一生都在为他人着想，绝不愿意给别人添一点麻烦，连死亡都是。她没有疾病，就在睡梦中悄悄地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出对她的敬重和怀念，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用她的善良体贴和包容忍耐，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平凡但伟大的榜样。

也是在这场葬礼上，我才真正明白了我的母亲。

在姥姥出殡的时候，母亲久久地奔跑着追赶灵车，直至哭倒在地，嘴里喃喃地说道：我再也没有妈妈了……那一刻，她的神情充满无助与悲戚，让我想起她曾经的那句“我的妈妈来了，你们就不能再欺负我了”，说这话时的母亲，充满孩子的自豪。而今，她再也没有保护她的妈妈了，她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要更坚强勇敢，但也更孤单了。

老舍曾说：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我的母亲，在姥姥去世后的那个深秋里，就像一朵失了根的花朵。白天她跟我们有说有笑，一如往常，夜晚来临时，失眠又总是困扰着她，好容易睡着了，姥姥又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对她微笑。白发迅速地爬上她的额头，她仿佛一下子衰老了。我看着母亲，开始意识到，我们心中坚强能干的母亲，在她的母亲眼里，也永远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而没有了母亲庇佑的孩子，无论走到何时何地，也总会觉得有所缺失。

如今，我的姥姥离开我们已经有十年了。但我始终觉得她并没有离开我们，她的大地一样的善良温柔，也始终影响着我们，让我们久久地怀念。这样的姥姥，无论到哪里，应该都会被温柔地对待吧！

愿我的姥姥，解忧离苦，灵魂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