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唐诗（18）

夜读·唐诗（18）

      盛极一时的唐王朝经过八年的“安史之乱”，气象一下扫得七零八落。于是，杜甫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地走来了。这个悲天悯人的诗人，虽然一生五十九岁，将近四分之三的时间是生活在盛唐，虽然到“安史之乱”爆发那一年已经四十四岁，但他已经唱不出“心大天大地大，任我金戈铁马。”的盛唐浪漫气质。他用嘶哑的歌喉唱出来的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是目睹且深刻感受盛极至败惨痛的悲哀。

      杜甫，字子美，世称杜少陵、杜工部、杜拾遗等，自号少陵野老。生于河南巩县（今郑州巩义），远祖为晋代功名显赫的杜预，祖父为初唐诗人杜审言，乃父杜闲。与李白并称“李杜”，人称“诗圣”。有诗一千四百多首传世。

      杜甫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充满壮志的诗人。当他望着泰山时，不禁喊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望岳》)。历经沦落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人生的艰辛，不由得牢骚满腹“儒术于我可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醉时歌》）再以后，杜甫终于能够把个人的失意转化为政治的关怀，因而创作了他早期的政治讽刺诗《丽人行》和《兵车行》。写下了他早期最伟大的诗篇《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就在这首诗里，他极其愤慨的怒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在安史之乱期间的作品充满了国事的关怀和人民痛苦的描写。写家国情怀如《哀江头》、《哀王孙》、《悲陈陶》、《悲青坂》、《春望》、《塞芦子》；写民间疾苦如《新安吏》、《潼关吏》、《石壕吏》、《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等。可以说，这时的杜甫把自己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社会写实诗人。在经过短期的、但极为艰辛的逃难之后，杜甫终于能够在四川定居下来。杜甫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格律最为严谨的七律这一种体式之上。也由于他这种“晚年渐于诗律细”的工夫，又被后代尊为“律圣”。

      杜甫的七律境界雄阔，音调响亮。“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一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登高》)后人认为这是唐诗中最杰出的一首七律。“不尽长江滚滚来”，抽出去单看也很有些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但前面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一种萧杀的气象，是长江之水流得很艰难，就与李诗的意趣大不相同了。这首诗就像流过平原的江河低沉而宽广，看似平缓却有一股不可抵挡的冲力。

      他声言“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律诗，几乎每一个字都用得那么精到，比如“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旅夜抒怀》）诗中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垂”字和“涌”字，用的形象而有动势。“平野阔”，天就显得低，仿佛星星往下垂落了一段距离；反过来，由于有星星往下垂落的感觉，又会使人感到平野更加广阔的印象。散乱的月影忽悠忽悠，又像是在推着江水前进，使人感到江水好像流得更急速了。这两个字本来很普通,但用得恰到好处，就使这两句诗一下变活了，有了更多的层次。杜甫这种驾御语言的本领，直教后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杜甫曾写过两句绝望“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他和李白不同，李白少年成名，虽然仕途不得意，但唐玄宗为他降辇步迎、亲手调羹，终究是风光过。杜甫刚好经历了国家由盛转衰的过程，那样的王朝犹如耸立如天的高楼，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而杜甫始终寂寂无闻，一直苦苦地自吟自叹，生前少有读者。

      第一个关注杜甫的诗人是元稹。元稹不经意间翻读杜诗，惊讶地发现，这遗留下的1450多首诗串联起了一个时代。有王朝盛兴、乱世动荡，有时代不公、百姓疾苦，一篇篇跌宕开去，千汇万状、地负海涵、博大宏远、真气淋漓。韩愈写“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时距杜甫离世过去了96年。等到杜甫被尊为“诗圣”，已经是明朝的事了。

      杜甫出生在河南巩县，在那里度过青少年时期，现存有杜甫的故里纪念馆。三十五岁左右他到过长安谋求官职,曾“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而一无所获，非常卑微地呆了十几年，陕西长安县有纪念他的杜工祠。安史之乱中，他逃往四川避难，路过甘肃成县时，停留一段时间，留有一座纪念他的杜甫草堂。他在成都住了将近四年，这里纪念他的杜甫草堂是人所熟知的。五十七岁时他离开四川，经湖北转入湖南，两年后死在这里，湖南平江县有纪念他的杜甫墓。

      站在杜甫的时代往前看，他成了超越以前诗人的高峰；站在杜甫的时代往后看，杜甫以后的诗人极少不受杜甫影响，杜甫又是启导后代诗人的高峰。杜甫这种承先启后的独特性，使他成为中国诗史中最具有历史地位的诗人。

      这周开始读杜甫，感受他的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