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
这些豪迈的诗句还响彻在千年的云霄,那个定格在27岁的中唐诗人李贺挥挥手去了。
李贺字长吉,昌谷(今河南宜阳)人,皇族郑王的后裔,中唐到晚唐诗风转变期的重要人物,他开创了“长吉体”诗歌,与李白、李商隐三人并称唐代“三李”。李贺7岁能诗,15岁名满京都,18岁声名远播,可是因父亲名讳犯忌终生不得科举,断送了仕途,哀愤孤激之思致命。留诗233首,是继屈原、李白之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位颇享盛誉的浪漫主义诗人。
李贺被诗家称作“诗鬼”,他的诗风迥异,有鬼斧神工之妙;他的诗过于凄寒,写神魔鬼怪之事更甚于写人事;李贺的生活经历太过凄惨,漂泊不定犹如孤魂野鬼,致使他的心理扭曲爱幻想鬼神之事。今选李贺诗三首,感受他奇诡的想像和幽隐的句式章法。
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捲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李贺的不少诗向称难解,记载推测,这首诗是写平定藩镇叛乱的战争。首句写景又写事,渲染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和危急形势,并借日光显示守军威武雄壮;二句从听觉和视觉两方面渲染战场的悲壮气氛和战斗的残酷;三句写部队夜袭和浴血奋战的场面;最后一句引用典故写将士视死如归的报国决心。
苏小小歌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玉台新咏》有一首《钱塘苏小小歌》,是齐梁时江南民歌。不过原诗是歌咏活着的苏小小,李贺此诗是写死后的苏小小。前四句直接刻画苏小小的形象。那兰花上缀着晶莹的露珠,像是她含泪的眼睛,愁苦的心境随泪珠滴落。接着写有生之年情郎阮郁离她而去,身死之后,爱人又无法与她在冥界缔结同心。以下四句写苏小小的服御,生前是锦茵、华盖、罗裳、玉佩,现在只有草茵、松盖、风裳、水佩了。然而苏小小身虽死,情犹在,仍然乘坐油壁车,在傍晚时等待她的骑青骢马而来的情郎。可是,从夕暮等待到夜晚,徒劳冷翠的烛光,从前在西陵松柏下缔结同心的情爱,现在的西陵只有风雨了。
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诗的起句开门见山,“吴丝蜀桐”写箜篌构造精良,借以衬托演奏者技艺的高超。二、三两句写乐声,优美悦耳的弦歌声一经传出,空旷山野上的浮云便颓然为之凝滞,仿佛在俯首谛听;善于鼓瑟的湘娥与素女,也被这乐声触动了愁怀,潸然泪下。“昆山”句是以声写声,着重表现乐声的起伏多变;“芙蓉”句则是以形写声,刻意渲染乐声的优美动听。用“芙蓉泣露”摹写琴声的悲抑,而以“香兰笑”显示琴声的欢快,不仅耳闻,而且目睹。结末两句改用静物,作进一步烘托:成天伐桂、劳累不堪的吴刚倚着桂树,久久地立在那儿,竟忘了睡眠;玉兔蹲伏一旁,任凭深夜的露水不停洒落身上,把衣衫浸湿,也不肯离去。曲折而又明朗地表达了他对乐曲的感受和评价。
想起台湾诗人洛夫对李贺的抒情:石破天惊!一场凄苦的秋雨被一句句阴森的诗句击中,惊吓得骤然凝止在半空。一位瘦如鬼魂的男子,斜骑一头毛驴从长安城踽踽而出,像一支舞动风雨的狼毫,用他那宽大的衣衫挥涌起一片阴间的风雪,将那些骇人的诗句抛进大唐的诗坛。
夜读·唐诗(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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