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天在电影院看《大护法》,全程都感觉心有戚戚焉。凭心而论,这部电影有台词冗长,表达手法不成熟,剧情推动形式薄弱等缺点,但电影本身值得给四颗星,在风口浪尖之时,笑对云雨,这种勇气我再给一颗星。
《大护法》据说,在最早的导演剪辑版里,落版为“献给时代高墙下的清澈灵魂”。片中有很多政治隐喻,我很喜欢,但当大家提到这部电影的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也可以过审,这种情况才真是更让人心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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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花生镇上的孤独与沉默让我想起来,《史记·周本纪》里的那句: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其实我很早以前一直觉得我们国家的未来会更加美好,但现在坐在电影院看着片头广告上说的中国梦是每个人的梦,就觉得有种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谬。
以前总以为自己和政治很远,毕竟大部分生活不过是柴米油盐和普通人的欲望,但现在即使是最迟钝的人,也可以在空气中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谁能想到仅仅是十年前我们还能正常的用着谷歌,看着youtube,然而突然某一天谷歌宣布退出了中国,当年还有人送花去哀悼,有人在网上呼喊,有人写信反对,但是后来这些声音也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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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觉得要批判一下我们的文化环境,但是谁又能料到十年之后后竟会到如今的地步呢?高墙封锁下的网站反而越来越多,甚至世界上主流的网站基本上全军覆没,你不能说因为国内有了这些网站的部分替代品就觉得被高墙封锁这样的事情可以被原谅。
二
曾经我觉得身处其中的我们是意识不到互联网时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正如春秋时期诸子百家不知道他们的思想会流传几千年,但是随着从大海变成湖泊,而现在湖泊内的水也正在逐渐的干涸,我们在互联网时代完成着向局域网的转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有些人用脚投票离开这个国家,有些人自嘲着贫贱不能移,有些人奋力一跃想要改变这个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我们日日提倡背诵的二十四字,究竟真正实现的有多少呢?言论未曾落于实地,你说这是不是凌空虚蹈,这局域网中仿佛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用着两套语言,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但是在这堵高墙外,可以照进来阳光的缝隙越来越少。
2017年6月8日包括微博、微信公众平台在内“全民星探”“毒舌电影”“男人装”等25个公号被封禁
2017年6月22日,Green VPN发布关闭服务通告,相遇有时,后会无期,
2017年6月30日,《网络视听节目内容审核通则》发布,其中将同性恋和乱伦等行为并列为不正常的性关系
2017年7月7日,广电总局通知重要宣传期禁播古装、偶像等娱乐剧种。
2017年7月8日,网络安全法公开征求意见,重大突发事件时可断网
2017年7月12日,A站B站海外剧团灭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而有这些被封禁的新闻,甚至在百度知乎搜索相关问题的时候都找不到结果
当娱乐号被封时,有人说,我不关注娱乐,拍手叫好;
当美剧被封时,有人说,我不看美剧,封了就封了吧;
当VPN被封时,又有人说我又不需要翻墙,封了VPN又有什么关系;
当视听网络禁令出台之时,又有人说我不是同性恋,国家禁的好;
就像鱼类从不抗议捕鱼业,它们只希望逃脱网眼,但在竭泽而渔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幸存者,丧钟为我们每个人而鸣。外媒最近报道,国家计划在2018年2月前全面禁止个人VPN的使用,不能说些什么,只能长歌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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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当年中国向外发出第一封电子邮件的第一句话是:Across the Great Wall we can reach every corner in the world。现在再看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真是造化弄人,越过长城,走向世界,当真是如此。
那些以前几个月出一件这样的事情都让人感觉没法过了,现在一天就能出几件,可是就像在一潭死水里投下石头,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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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注美国大选的时候,我喜欢的不是希拉里也不是特朗普,而是民主党的桑德斯,这个瘦弱的老头是用自己的人生去践行着理想主义的,看过他有一个访谈说:我有时候对别人抱怨失望会觉得很不耐烦,请想想仅仅在五六十年代黑人的孩子还要上隔离学校,妇女还不能主持新闻报道,不能跑马拉松,现在你怎么就以为革命已经完成了呢?你必须像你的前辈那样抗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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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走在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但同样在这片土地上,其实仅仅只要往前追溯四五十年连睡觉都揣着不踏实。有可能明早一起床,还没来得及看到太阳,就被举报、被抄家、被家破人亡。
我们凭什么能判定历史不会反复,1957年的时候老舍还在劝着别人向人民认罪,仅仅十年之后,自己就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悲愤之中投湖自尽,不要真的认为有些事情离你很遥远。
历史是螺旋型,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三年“自然”灾害和大跃进距今也不过几十年,有人回顾起来是轻描淡写的讲:我们走了一些弯路,但是这些走过的弯路,谁能保证不会再重新走一遍呢?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呢?就连当年一度开放的阿拉伯现在妇女们都又重新躲进了黑罩子里。我们又怎么能说可以放弃奋斗呢?
四
鲁迅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一文中写道:“年青时读向子期《思旧赋》,很怪他为什么只有寥寥的几行,刚开头却又煞了尾。然而,现在我懂得了。
向秀作《思旧赋》,家国万端,生机变乱,不可胜说。然而郁结者,欲说还休,休又难止。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无论是当时子期,还是鲁迅,抑或是现在的我们不都同样的吟罢低眉无写处吗?
整个社会似乎已经变成了三体中的黑暗森林,人们因恐惧而不敢做第一个发声的人,而对于铁屋的破窗者,官方的打压,民众的沉默,一味的追求和谐,仿佛让人生活在充满平和喜乐却空虚苍白的地狱中。
有太多的事情发生,在中文的互联网上却风过无痕,而我们能谈论的,也只是隐晦的只言片语,
大雨如注,风在林梢,海上舟摇,楼上帘招,你知道他们终于来到,你是唱挽歌还是祈祷。
我认为一个国家最需要的是面对真实面对质疑和面对不同言论的勇气。
人的底线真的是逐渐的会被降低,难道B站国外影视全部下架真的纯粹是版权因素吗?万马齐喑究可哀的现在让我们就这样在温水煮青蛙中慢慢的成为了犬儒主义者。
五
当年读到《金刚经》的末尾: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时候觉得真的有人能做到认为万事万物皆如梦幻泡影,坦然接受这此刻有彼刻无的无常吗?但是时至今日,发现我们真的只是生活在巨大的梦幻泡影中,即便戳破这个幻影,也不一定能得见真实,想到这里,对人生又多了几分绝望。
其实写着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老大哥的目光,但如果我们只是常常在心里呐喊,要改变,不放弃,一觉醒来又抛之脑后,那究竟又该由谁来推动这个社会的进步呢?在高速路上开倒车是危险的,一句肉食者鄙,不足与谋已经不够了。愿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还留存着有少年气息,面对不公,依然可以对着世界举出中指,说一声fuck o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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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相比于主旋律剧,对于《大护法》这种朝着自由方向生长的电影,我们才是应该努力的鼓掌与欢呼。那些你无法被人听到的呐喊,总有人能替你说出来。那么当有人替我们发声的时候,可不可以给一点支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像捧着烛火一样捧着“真相”,在群论汹汹之际也要坚持自己独立的立场。
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
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也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
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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