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

作者: 风筝和滑翔机 | 来源:发表于2016-07-24 22:37 被阅读0次
    死亡是唯一存在的事实

    酷热把大地煮成一锅粥。

    这个景象让我想起薛嵩。他光着膀子挑着扁担走在湘西的红土地上,龟头用竹篾条吊了起来。他的皮肤黑里透红,脚掌带起的泥土都飞舞到脸上,把他的脸涂的更加红也更加黑。他不管不顾的向前走着,像是要一口气走到我眼前来。

    此时此刻我正坐在一辆像患了哮喘那样呼哧作响的破旧公交车上,车慢悠悠地在灼热的阳光下行驶,我们坐在里面,像睡在保温箱里丑陋又弱小的婴儿。车里的男女老少都变成了耷头鄢脑的狗,把从舌尖流出的汗液滴滴嗒嗒的洒在土地里。我在这一片汗水和唾液汇聚的河流中踏上旅途,粘稠的河水像死掉一样安静。

    说到死就想到了生,在我二十一岁的此时,生显然比死更有思考价值。路边的杂草,河里的鱼虾,都是因为生而存在着。我不知道我所处的这片河水里有没有鱼虾,也不知道这片河水是否能浇灌路边那棵杂草,反正我觉得挺恶心。不过也有可能偏偏有那么一只虾就喜欢这种粘稠的味道和触感,因此终日在这粘腻腻的河流里游荡。其实是否有这么一只虾我不知道,我也顾不上知道,因为我还没想清楚我生而存在的原因,故在人前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我活着。但是既然我真的活着,我就一定要想办法证明我真的活着。

    我曾想做一件大事,在比二十一岁的我还年轻幼稚的时候。我想功成名就,也想杀人放火,二者都可称得上大事,并且别人讨论起来时也都会这么评价:我操牛逼阿!可是我至今一样事也没做成,因此我卑微又庸俗,跟这辆公交车里的所有人一样。

    车窗外行色匆匆的小汽车从左侧窜出,消融在因太阳炙烤而扭曲变形的空气里。我的灵魂飞出窗外,飞到半空中俯视这个世界,背后是明晃晃的天空,眼前是明晃晃的土地。酷热把一切都变得透亮,连树荫都在蒸腾着热气。

    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人群推推搡搡的挤下来,皮肤触碰皮肤就像要粘在一起再不分开。我拎着厚重的背包刚挤下车,阳光就毫不矜持的爬到我脸上身体上来。我从一个荒僻之地趟过粘腻的河水来到另一个荒僻之地,街道上飞扬的尘土,大喇叭里的劣质音响,疾驰而过的汽车带起的滚滚热浪,一个地方最庸俗的组成部分都异曲同工。

    路边有建筑工人在修建住宅区,他们光着膀子把裤脚挽到膝盖,整个人暴露在肆虐的太阳里。我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薛嵩,他在炎热的红土地上修建竹屋时,这肆虐的太阳也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灼热的痕迹。不知道薛嵩和工人在建筑时是否怀着同样如阳光般的热情。

    我走在这片透亮的天地间,眼前闪着迷雾般的白光。身后有风吹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粒沉重的微尘,被风裹挟着向前走去。前方是重重历史的迷雾,又隐隐传递着关于未来的隐喻,我不知道我将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我将成为谁,可我存在着,存在于走向终点的觉悟中。

    (薛嵩出自王小波《万寿寺》)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存在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pplgj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