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烟花

自从过年开始禁放烟炮后，好些年没有见过烟花爆竹的影子。

前些年空气污染到了令人无法生活的地步，任何一点污染都会让天空的雾霾更加厚一层，禁止燃放是为了早日换来蓝天白云，经过几年的治理后成效特别明显，蓝天白云出现的时候越来越多，过去一到冬天就雾蒙蒙看不见天，现在冬天也有了碧空如洗的日子。

这几年的人们真是多灾多难，刚刚从雾霾中逃脱出来，又被扔进一场来势汹汹的新冠疫情中，简直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好不容易，虎也走了，狼也远了，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撒着欢儿跑来，我们迎来了疫情后的第一个春节。

这时候有人提议放开燃放禁令，恢复过去过年燃放烟花炮竹的传统，虽然没有明确规定解除禁令，但是相关管理明显放松了许多，大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趋势。于是，在过年前后的小区里，零零落落听到了炮竹的声音。

烟花爆竹，从总体上都属于一个种类，如果按照燃放效果，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以听觉效果为主的炮竹，一种是以视觉效果为主的烟花。烟花爆竹看似简单，在中国民间却有着深厚的土壤，在没有禁令的过去，什么时候燃放哪种炮竹是有区分的。

如果是家里办喜事，娶媳妇的男方家里一定会在到达新娘家里时燃放一种叫做“两响”（也有三响）的炮，这种炮点燃了先是在地上“咚——”地响上一声，然后飞窜上高空在空中再响一声“哒——”，威力之巨，响声之大，让围观的人不由得捂上耳朵，眼神却忍不住随着炮飞上高空，直到那声“哒——”响完，人们的目光才收回来。

这种“两响”炮因为威力大，一般不让小孩点，男孩要长到十七八岁才能点。在我们家里只有哥哥才能点，他就经常是接亲的队伍中点炮的那个人。

几声炮响，等于宣告接亲队伍到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接亲不能晚于十二点。新娘子接到男方家门的时候，是婚礼的高潮，这时候的炮声充满着新生活开始的喜悦，为喜庆的婚礼锦上添花。

爆竹和炮仗的寓意却不同，如果炮仗是为喜事锦上添花，那么爆竹更多包含着祛除邪祟的寓意。

除了过年，爆竹多用于办丧事的时候。过去在老家如果不逢年不过节突然听到“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一定是谁家有人去世了。爆竹声中，逝者远去了，余下的人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现在新店开业也经常燃放爆竹，这时爆竹声预示着新的开始，“噼噼啪啪”好像热烈的新生活，让人心情为之一振，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小时候过年燃放爆竹后，院子里就会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儿，久久不散去，我竟有些喜欢那种味道，那就是火药燃烧的味道吧？

爆竹按照长短可以分为很多种，长的爆竹可以点上很久。每次点完了爆竹，我们小伙伴就猫着腰在地上捡一些没点着的炮仗，有些没有了捻儿但还有火药，我们就把它掰开来点，“哧”的一下一道火光后就熄灭了。

那时候小男孩都喜欢逞强，喜欢玩响声很大的炮仗，故意炫耀似的点燃一根炮仗扔到女孩们脚下，吓得小女孩们一齐惊呼着跳开了。小女孩很少有喜欢炮仗的，一想到炮仗就想到讨厌的男孩子。

但是烟花却不同。如果炮仗是男孩子的最爱，烟花就是女孩们的最爱。

女孩子都喜欢花，包括烟花。不知哪位能工巧匠发明了烟花，一向具有力量的火药不仅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也可以在天空画出一朵朵美丽的花，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美丽，那种美丽的印象却长久留在人的心中。

如果烟花也有节日，民间默认的烟花节就是元宵节，古时候称为“元夕”，我感觉元夕这个名字更美一些。元宵和元夕的意思都类似，元即始，指一年的开始，宵和夕都是指夜晚，但是因为元宵节大家都吃元宵，让人以为“元宵节”就是吃元宵的节日，反倒不如“元夕”这个名字更单纯美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元夕是古代的情人节，从古至今都很隆重。人们在元夕之夜走上街头，赏花灯猜灯谜，在灯火辉煌中度过这一个节日。

对于儿时我们姐妹来说，赏花灯猜灯谜都不如放烟花更值得期待。

大年初八恰好是一个姑奶奶家里庙会，去那里赶庙会是每年不可或缺的一件事，爬山、吃大锅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饭后逛庙会。姑奶奶家靠近市区，所以这个庙会非常大，一条街能走上很远，有些人即便不串亲戚也一定要骑车过来逛庙会。

在这个庙会上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灯笼和种类齐全的烟花，每年的这个时候严肃的父亲都罕见地温和，应我们要求买上很多种烟花，我私下里认为，父亲应该也喜欢这些烟花，虽然看起来他们更像给小孩子玩的。

元夕之夜是属于我们孩子的节日，因为只有在过年即将拉上帷幕的这一夜，我们才能像烟花一样释放我们的快乐。

如果爆竹释放的是力量，烟花展现的就是美。

最简单的烟花就是拿在手里的那种小棒，或者一根柳条一样，点燃了冒着小火花，没有声响，好像小小的花束，又像星星，在暗夜里一闪一闪。

再复杂点的烟花就是一根长长的棒子，点燃后对着天空可以一个接一个地喷出火来，“彭”的一下，“彭”的一下，每发出一声就喷出一口火星，让人感到释放的快乐。这样可以点上很久，大概要喷十几下，比只响一声的过瘾许多。

更复杂些的是那种富有造型的烟花，如“天女散花”，“铁扇公主”等等，点燃了以后真的可以在空中看到一个仙女飞舞着洒下花朵或者铁扇公主一样的美人摇着一把扇子。

那一刻的美丽会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眨也不眨，生怕不小心它们就消失了。可惜，这种美丽总是太短暂了，只是那么倏忽一下，美丽的景象就消失了，只剩了暗黑的夜，让我们以为刚才不过是一场幻像。

最美的还要属那种大型烟花，那种烟花家里一般不买，因为太贵了，要看这种烟花就要到市区的广场上去，那里会集中燃放，有时候村里也会在特殊节日到庙里放烟花，能看到就是一种幸运。

好在那种大型烟花升空很高，烟花在空中可以释放很久，即便不在跟前在远处也能看到。十五的夜晚我们在自家小院里燃放烟花的时常常惊呼一声：“快看！”

随着声音我们一起仰起头，看到远处的天空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花朵，花朵越来越大，最后散落成满天星辰散落下来。第一朵烟花还没落尽，第二朵烟花又开放了，于是天空再次璀璨起来……

直到烟花不再绽放，我们才感觉到脖子因为太用力都有些酸了。真美！这是那时候唯有的感觉。

人们都感慨烟花虽然美却太短暂，但是反过来想，也许正因为短暂，它的美丽才更加打动人心吧？就像有些稍纵即逝的感情，曾经璀璨地绽放过，即便消逝了也让人久久怀念。

又到了放烟花的节日，经历了重重磨难后，今年的烟花应该格外美丽吧。

愿以后的生活如烟花般璀璨美丽，却比烟花更持久绵长！

2023-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