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被暂时寄养在邻居的婆婆家,她是一个和蔼、话多的老年人,家里没什么人,和父母商量好之后,暂时收养了我。
读书之前,她教我简单的拼音和和汉字,我写得难看,她会说写写就好了。可我现在写字依然难看。
婆婆总在我爬高玩水时用一根稻草轻轻抽打我的手心,一点都不痛,很不巧的是,我的痒痒肉正好长在那里,每次受惩罚时,我都苦着个脸强忍笑意。家里的屋顶,有一个巨大的天台,从前空空荡荡的,把我接回来以后,她就叫人给安上了高高的护栏,还在拐角处做了一只秋千,可我天生不喜欢那种晕晕乎乎不可自控的感觉,便也很少去玩。
门后有一棵枇杷树,门前有一树栀子花和一棵石榴,还有两棵高高大大的枣树,到了季节,就会结满青枣,脆脆的,非常甜。
稻场上那棵没什么叶子、千疮百孔的柿子树结了几年果实后就再也没回春过,和那棵无声无息枯萎掉的桃子树一样渐渐地变成灰黑色,在起大风的夜里,被折断了。
石榴花火红似霞,可根本不长什么果实,也不甜,我那时总不小心把石榴汁弄染了裙子,之后也因为并不好吃就没光顾过它了。
过了雨季,天台上干燥了,婆婆就会搬张小竹床带我上去午睡。南风习习,我仰在竹床上,听她说仙女下凡给凡人做老婆的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肚子上一定多了一层叠得整齐方块的布,而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楼去了。
夏天快要过去的某个下午,天非常蓝,白色的丝状的云飘过,远方游来一只大鱼,她的叫声奇特而悠远。
我看着陌生的大鱼,紧紧抱着怀中的护栏。
我们双方对峙了很久。
天还是很蓝,云依然在,护栏上的铁锈细细地在风中飘着。
这时,路上走来两个年轻人,他们向门前的婆婆打招呼,然后看向了天台上的我,举高双臂。我听见他们在说:爸爸妈妈来了,快下来。
我猛地一撒手,一大把铁锈纷纷扬扬而下,不偏不倚,落了婆婆满身。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那只蓝色的、庞大的鲸。
202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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