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开欲燃

作者: 骏马悲嘶 | 来源:发表于2019-12-19 17:19 被阅读0次
    榴花开欲燃

    七里墩二师的校园,是原来师专的校园。师专搬到西头后,二师从渭南搬入其中。校园很大,师专生物系留下很多花树。桃花谢了杏花开,夏有月季秋有菊,冬天竹影婆娑,一年四季,园中热热闹闹,并不寂寞。

                              玉兰

    教学楼东边南侧傍着半截两层红砖小楼,小楼南头对着厕所。西边楼梯在两楼相接的地方,拐角处因地制宜,建了个正方形的花园。学生进出教学楼、上厕所,都得从花园两边绕过去。

    花园里靠近教学楼的一侧长着两棵玉兰。这两棵玉兰很高大,碗口粗,树梢茂过三层的教学楼,三五丈有余。高大得如白杨,不像花,是树。枝干萧肃,绿叶扶疏,却与白杨不同。风过处,叶微动,自有一股风流逸韵。

    玉兰本是花中的名品,我却不认识,因为我自小没见过这花。好长时间我都纳闷:为啥在花园中种两棵树?

    一个春日,恰好是周末,早晨的阳光很好。我从树下走过,一股清悠悠的香味从头顶落下来。一抬头,满目粲然,树上的花儿开得正盛。一朵一朵洁白的花,大如茶碗,端端庄庄地坐在枝头,像荷花,像百合。花瓣肥厚饱满,不屈不卷,不是盛开的,是裂开的。百十朵花高低错落在枝杈间,洁白无瑕,明晃晃的,奕奕含笑,不粘纤尘。优雅,大气,壮观!既有林下之风,又有闺房之秀。这是开在天上的花。

    一瞬间,我恍然跌入一个梦境,忘了身在何处。情不自禁,我跳上花台,伸手拉下斜伸过来的一枝。没想到这树枝条脆嫩,刚一使劲,“咔嚓”一声,一大枝应声而断,掉下来,抖落满身芬芳,跌在花园中。我清醒过来,呆呆站着,不知所措。恰好政教主任从教学楼里出来,大喝了一声。我自知闯下祸,跳下花台拔腿就跑。我从东边楼道口钻进去,政教主任紧追进来。楼上转了一圈,又从西边下来。将出楼梯口,远远看见几个学生会干部站在花园边对着断掉的花枝指指点点。看来是跑不掉了。急中生智,我倒折回去,与正从楼上追下来的政教主任打了个照面,我忙问了声“老师好!”政教主任疑惑地向我点点头,追出了楼梯口。

    从此,我知道了这两棵树叫玉兰,是一种名贵的花。

                              樱花

    花园里靠近厕所的一角长着一株樱花树。树不大,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高处分杈出两三枝,枝上又生枝,很旺盛。

    这花平日寂寂,长着梨树般椭圆的叶子,叶面经络分明,排列有序,边缘有剧齿。到秋天,黄亮黄亮的。“三月雨声细,樱花疑杏花。”一直以来,我把它当成一株梨树。在校园里种梨树,这实在是少有的事。

    开花的日子到了,这树长出一簇簇红色的花苞,密密麻麻。这不是梨树。梨花胜雪,梨花没有红色的,梨树是先长叶再生苞后开花。这是什么花?

    课间去上厕所,天上落着淅淅沥沥的雨。走过花园,树上的花经春雨一润,全开了。繁盛的花瓣上粘着雨珠,更添了一分妩媚娇羞。不假思索,我四周看看,没人,跳进花园,折下一枝,揣入怀中,跑进教学楼。我将花分给临近的同学,一人几朵。“这是什么花?”“哪儿摘的?”……问题比花还纷繁。看来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上课时,粘着雨珠的花朵藏在抽屉中,散溢出阵阵湿漉漉的香味,使人心灵深处生出柔嫩嫩的情愫。

    过了些日子,郭老师讲《藤野先生》,讲到樱花,顺便提了一句:咱们学校花园里就有一棵樱花。不用按图索骥,我立刻想到花园中那棵梨树一样的花。下课后,同学们纷纷去看。树上的花已落光,枝条间正长出一片片柔软的叶子。这分明是一棵梨树。

    没错,这棵小树就是樱花。第二年,我专门瞅着这棵樱花树,看着它鼓出花骨朵,绽开花苞,开成繁花。

    李密庵在《半半歌》中言:“饮酒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 但樱花不是这样。樱花因繁而胜,开盛时最美。鲁迅笔下“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汪曾祺《昆明的花》中称樱花如“明霞降雪”。都写的是樱花正盛时。

    这棵樱花开得真是繁盛。一朵一朵娇嫩的小花挤挤挨挨,连成一簇,一簇一簇又成一条。树上除了花,还是花,花多得让人压抑,喘不过气。枝条难以承受花之盛,弯弯地低垂下来,弯成一张弓,待花落光后,枝条才能慢慢地恢复到原处。张岱《陶庵梦忆•逍遥楼》中谓滇茶花多,“力不胜葩”,用这词来形容樱花,正好。

    花园里的这株樱花,我一直看到毕业,那实在是美好的时节。

                            石榴

    大门两边有一些石榴树,长在教学楼与食堂侧面的墙根下。

    这两排石榴有二三米高,长得很旺盛,蓬蓬勃勃,幽黑嶙峋的老枝上新蹿出一根根新枝。指甲盖大小的叶子排列如鱼鳞,打了蜡一般,散发着光泽,给人以硬挺的质感。

    路上人来人往,石榴树后却极幽静。常有学生躲在树后看书。

    石榴有花石榴与果石榴之分,前者只开花不结果,后者既开花又结果。显然,这些石榴是花石榴,在师范四年,我从来未曾见过这些树结出呲牙咧嘴珠玑满腹的石榴果。其实仅花就已经光彩照人了,何须果子。

    石榴初夏开花,与夏日相得益彰。也只有夏天炽烈的阳光,才能淬炼出石榴火红的颜色。石榴花实在是太红艳了,太火热了,许多人用燃烧来形容,尤其衬着绿叶,更见其红。宋朝的陈师道《西江月•咏榴花》“叶叶枝枝绿暗,重重密密红滋”一句就是以绿衬红。杜牧“似火石榴映小山”,也以绿山衬红花。但都不如苏东坡的“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绝妙。汪曾祺《云南茶花》中写昆明西山某寺茶花开时“花皆如汤碗大,一朵一朵,像烧得炽旺的火球。”我疑心汪老把石榴花错当成了茶花。

    石榴花真是热烈,走进校门的人,眼球都在树上。一朵一朵火红的花,夹在绿叶间,熠熠烈烈,空气都是热闹的。尽管大绿衬着大红,却毫不俗气,如《红楼梦》中的王熙凤。

    午后,我从石榴树下走过。一班的那个女同学,袅袅婷婷,正傍着她的父亲,从树下走来。她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一样,有着石榴树干一般朴实嶙峋的身躯。同学朝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擦肩而过的瞬间,石榴花开在同学的脸上。

    夏天的石榴花,真美!

    突然想起一则脑筋急转弯:为什么石榴不愿意成熟?答案是因为石榴成熟以后就会皮开肉绽。我知道了这两排石榴为何不结果。其实,我也不想长大。

    夏天的石榴花,真的美!

    离开师范十六年了。师范变成了职校,连“番号”都没了。去年从羲皇大道路过,隔着校墙上的围栏望进去,一切都变了样。原来种玉兰樱花的小花园,成了挖掘机的练兵场,好陌生!

    其实师范还在,在我们心中。闲暇之余,想想春天的事,想想榴花开欲燃,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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