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秦墨

一、《秦墨的世界》

2071年，七月的盛夏。

这是一个安静又释放着淡淡墨香味儿的大学图书馆，梁晨手捧着一本书，几乎要把自己扎到了书里。

梁晨看的是一部小说《秦墨的世界》，这部小说写了一个叫秦墨的男人从2021年的二十三岁到2071年的七十三岁的五十年的人生故事集。

书中图片是用一种叫索尼的古老相机拍摄，美得叫人心醉。每一个故事都源自一张图片，温暖又深情。可在小说最后主人公秦墨却因孤独，在七十三岁的年华出走。

这些图片并没有标识拍摄自哪里，却让梁晨好奇。那些短小的故事更使梁晨连做梦都会陷入其中，可故事的最后却有什么隐忧，是梁晨不能明白的。

书的附页还专门拍摄了十几张没有故事的图片，并附有说明：

2021年人类肉眼所看到的实物图色彩纯粹明艳，不久的将来肉眼看到的实物图将朦胧模糊。

书中还预言：

自2021年始计，五十年后大多数发达地区的人们将会每人都有一副智能隐形眼镜，只有戴着智能隐形眼镜才能看到五十年前的人们裸眼看到的色彩世界。

真是一本奇特的自传体小说。翻看印刷册数，却很低，只有五千册，像是有人害怕引起轰动刻意低调。

梁晨再看，书中那金黄的麦浪，蓝蓝的天空，正是自己四只眼睛才能看到的世界。而自己恰巧活在五十年以后，自己和周围的人都戴了智能隐形眼镜。

她也听妈妈说起曾经的世界，但是并没有这么震撼，因为妈妈也只是像回忆儿时的美物一样回忆一下转眼便忘。

梁晨以为就像出生婴儿打预防针，到一定的年龄就戴上这种眼镜，再自然不过。

原来，忧伤很重！

不知为什么，读着书中的故事，梁晨隐隐感觉到这本书的作者就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一处，生活着。这已经是她第二遍读这本书，总有什么吸引着她，叫她不能放下。

这天，梁晨又来到图书馆像往常一样取下书，在同一个位置坐下来。打开书，盯着书里的一些文字，她突然发现，前九篇每一篇题目的第一个字，连成一句竟是：我在络通社村等你来。

但是小说里的村子，梁晨在网上却怎么也搜不到。梁晨还把每一张图片都用搜索引擎扫了一遍，竟然找不到出处……当她继续读这部小说的后面二十五章每一章题目的最后一个字连成一句话却是：它在美丽的夏家店乡，它就在花海里。

哦！

梁晨惊住了，最后她竟然从书里拼出了详细地址：热水省新阳市花姑镇夏家店乡络通社村。

这个“热水”省，恰好梁晨听一位老教授说起，它在民国时叫“热水”，后来被划归为东北的一个市。

夜里梁晨激动得无法入睡：“我要去那里，我一定要看看那些人们，那些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的人们，他们的眼睛多明亮，他们比我们幸福吗？我多想有一双不带机器的眼睛啊！”

二、探寻

第二天天还没亮梁晨醒来，在学校网站发布了一个帖子：

本少女一枚，十九岁，大学二年级，虽外表不靓，却对未知事物有强烈的好奇心，准备利用这个假期做一次探索旅行，寻一同行者，有愿意同行的师兄师姐在此留言或联系：

眼镜号：139112934xx。

“叮叮咚咚。”

很快就有人回复了，到了中午时间已经有十几个人留言。梁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直接叫上好友兼死党李斌，也许是嫌李斌妈宝宝味儿太重，梁晨担心他半路打退堂鼓，还得照顾他，她自己给自己解释。

晚饭后，梁晨最终选了一个叫“画境”（网络名字）的男孩，当画境来到约定的图书馆梁晨常坐的位置，梁晨没想到竟然是李斌！

“躲不掉你呀，臭李斌。“

“躲啥！嫌弃我，我回去告诉阿姨，你又要去冒险，忘记上一次差一点儿把腿摔坏？”

“还是要再找一个人，需要帮助时，我不认为你能帮多少，你太有可能撒腿就跑掉。哼。”梁晨说着，又按了一下发射器，给一个叫路杰的打了电话。

非常阳光的声音！

很快男生到了图书馆，原来路杰就是真名，竟是一个高高的阳光大男孩，才读大一，原本正准备一个人骑行到青海。

梁晨把大致情况和两人说了，路杰和梁晨一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李斌无所谓：“反正我暑假没处可去，跟着你们就是。”

梁晨填了借书单，把书借走，准备带上这本书。她总觉得书里还有很多信息，是自己还没有读出来的。

三个人约定第二天各自准备自己会用到的一些东西，尽量轻减，第三天早上在高铁站会齐，主要是带上可能会需要的足够现金和银行卡。

第三天，两个半小时的高铁到了新阳市，走出车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却没有一辆大巴到花姑阵。一打听，才知那个镇地势很偏，已多年不通车。

“我们约一辆出租车吧，明早出发，今晚就住在市区咋样？这市里多凉快啊，就逛逛好不？我的姐姐？”李斌比梁晨小一天，腆着脸道。

“我也想转转，晨姐。从没来过这里，这夏天可比北都好多了。”路杰也期待着看着梁晨。

“这样吧，我们先找个宾馆住下，下午和晚上就各自行动，李斌你顺带约车，我们明天一早八点汇合，过时不候。”梁晨看着李斌，感觉带了一个拖油瓶。

梁晨想趁晚上一个人再仔细研究一下那本书，她希望能找出更多一些线索。为什么这个年代了，还有不通车的地方？可从书中却是看似风光迤逦的好地方。

吃过早饭，三人乘上李斌约的一辆很新的电动出租车，才知出租车也只能停在距离花姑镇三十里以外的一个检查站。

一路上非常清静，偶尔有车通过，据说也是花姑镇的专用车。沿路两旁多数是林木和瓜果园，如同世外桃源。

到了检查站，三个人下了车，虽然是步行，仍然需要有通行证，三人最终还是被截在了三十里外。

“我其实是来看一个没有眼镜机的地方，我从这本书里找到的，你们看。据说这里的人们使用的是一种坐着的电话机。我想看他们眼中的世界，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梁晨终于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你们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也可以自己去别处玩儿，我们定好汇合时间。”

“当然一起，这么好的事。”李斌眉飞色舞起来。

“我也因为你说的探索未知才来。”

“那你们分别走两个方向，看看有没有小路可走。我在这看能不能截一辆车，要快呀，不超过一个小时，不然我截到了车，会自己走的。”梁晨开玩笑。

没有小路，最终也没有一辆车停下来，两个人却都摘了些叫不出名字的野果，酸酸甜甜。三个人也不洗，用湿纸巾擦了就吃着，闹着。

“我们往外走走，离检查站远一点儿，肯定会有车停下来的，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过了一会儿，吃得两腮鼓鼓的梁晨很确定地说。

“已经十二点多快一点了，那没有车停，我们今天怎么办？”李斌委屈地看着梁晨，又看一眼路杰：“想不到你还挺稳当的啊，学弟。”

“我记了路线，我们过来按司机计时是七十三公里。想回市区，现在就走差不多也要深夜才到。我是带了帐篷的。”路杰看了看梁晨对李斌道。

“那可不行，太远太累，可我什么都没带。晨晨，你呢？”李斌委屈地看着梁晨。

“我只带了一个睡袋，不想太麻烦。现在才一点，我们轮流截车吧。两个人截车，一个人睡，你俩谁先睡？”

“斌哥睡吧。”

“我。”

李斌和路杰同声，三个人都笑了。

“那李斌你去路边搭上帐篷休息，这样就不会被晒了。两个小时换岗，换路杰。路杰咱俩一人站一面，这样不管从哪个方向过来的车，都必须停。”

说完，三人各自行动起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没有车愿意把他们带进去。三个人都有些疲，李斌还是要回市里：“一天的时间还是能走回去的。知道这么没意思不跟你来了啦。”

梁晨看着李斌的疲态：“我这儿吃的还足够，你就去歇着吧。”转身对路杰：“你呢？你也歇着，我一个人就可以的。”

接着又说：“我看了这本书，总感觉是作者有意留下线索给读者的，所以我觉得如果作者还活着，我们会进得去的。斌哥哥，休息去吧。看看这里好像也没有移动网，是不是？”

三、遇何老

三人各自看了一下手机，确实没有移动网。终于，在下午六点多，晚霞映红了天空时，一辆红旗停了下来，一个姑娘走过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梁晨赶紧奔过去：“姐姐，我们是放暑假的大学生，徒步旅行到这儿，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能把我们带进去么？”

说着，梁晨特意往车里看了一下，一位古稀老人正打着瞌睡。梁晨赶忙掏出自己的学生证给老人，一不小心把《秦墨的世界》也带了出来。

老人看了看，接过学生证：“小王，挤一挤，让他们上来吧，把行李都放后备箱。”

路杰正在梁晨身后站着，赶紧回身去喊睡熟了的李斌。

三人就这样困了两天两夜，又轻松地上了路。

夕阳西下之前到了花姑镇夏家店乡。

“小姑娘，这里没有酒店，只有招待所。你们不只要身份证，还要有介绍信才能住。你们住这儿的话，我就给你们带进去。也可以住我家里，我家里倒有空屋子供你们住。招待所里没有电话，我家倒是有两个，你们用的时候叫王姐帮你们拨就可以。”

三人看了看，最终决定住在这位老人家里。他们都相中了这老人的年龄，似乎和《秦墨的世界》作者年龄相仿，也许能有什么发现。

在检查处进行了激光检查，三人身上所有的数据有关的设备，都被要求交出，身份证、学生证也一并押在了保安部，三人跟着老人来到了家里。

好大的一个院落！正中是两层楼，两边各有西厢房和东厢房，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

因为各自有通行证，第二天商量好大家可以各自行动。梁晨带上书，重新戴上一副备用的古旧的近视镜，至少可以让自己能看清路。她按照书中的图片开始走访，阳光的七月，正好和书里是一个季节。

到晚上，只有梁晨和路杰回到了住处，李斌却没回来。这时，他们已经知道老人叫何涂，是这个镇的总规划师。

何老派王姐过来喊他们吃饭：“小李因违反规则被保安处拘留七天，你们不用担心，只是限制行动。”

何老吃得很简单，四菜一汤，梁晨和路杰也坐下来和何老一道吃起来，梁晨总对何老有一种亲切感：“没事，爷爷，李斌是该关一关，不然可什么祸都闯得出来呢。”

“这里的环境真好，并不是很现代，可也不能说落伍。有的设施很古老，可不陈旧。有的又特别先进，尤其是几乎漫山遍野的没有农药的自然生长的水果，叫人舍不得离开。只是，没有眼镜我看不大清楚。”路杰叹道。

“没有一个地方只有长处没有短处的，就看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怎么取。你们每次出去的时候，应该不会是只有你们，可别三人都被关起来。”何老笑着看着路杰。

连续五天，两个人各自早出晚归。第五天晚上，路杰敲响了梁晨的房间：“晨姐，没睡吧？”

“没，你直接推吧。。”

梁晨呆呆地坐在写字台前，像特意在等路杰：“你是忍不住了，是吗？”

“是，晨姐。”

“这里像一个自治系统，没有外网，但有内网，很开放，很单一。学生们有自己的书本和我们的不一样，高中毕业大部分人学习专门技术，就像一个被保护起来的地域，可我却有些喘不过气来。怎么回事？”

“也许，因为他们不是天生在这里土生土长，而是被安排在这里，他们对另一个世界有着依恋或怀念。”梁晨手里还拿着《秦墨的世界》，似被什么问题绊着，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几分钟，她终于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路杰：”你说，何老有没有可能就是秦墨？”

四、第一次去络通社村

“晨姐，我想吧，不管怎么说何老年龄在这里，他似乎也有一些特别待遇和特权，即便不是秦墨，也会了解得比较多。所以，还真不能把何老这给疏忽了。”路杰认真地分析。

“你提醒我了，我没想到这个，我要谢谢自己觉得李斌不靠谱给你打的那个电话。”梁晨说完吐吐舌头笑了。

“对啦，晨姐，你把书借给我看看，我明天一早还你。”路杰看着梁晨温和地笑着说：“多一个人一起想，总会有些帮助，我对这件事情挺感兴趣，我也想知道花姑镇和我们的智能机器眼是不是有关系。”

“嗯，拿去吧，喏。”梁晨应着，回首把书递给了路杰：“明天我们一起出去呗，我想去社通路村。”

“好，回屋了。”

“晚安。”

第二天，雄鸡报晓。阳光一大早就照进了院子，院子里海棠树上、大枣树上、花园的各种花草和窗子上都洒满了一道道金光，夏日的晨风送来一股股微微的凉意。

“这是多美好的世界啊！这是多么好的天气！我真是喜欢这里的环境啊！”梁晨在院子里伸着懒腰，对着吃着最后一口米糕出来的路杰笑着。

女孩儿在阳光下很美，路杰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道：“我去背包。”

两人背上各自的包，告别了何老和小王，满怀期待地就出了门。

梁晨戴上了一副普通的保健眼镜，但还是不能看得很清楚，路杰原本就没准备眼镜，更加模糊。

路并不荒，反倒格外美，一种乡野的美和醇厚的气质融合起来的自然之美。虽然二人的眼睛都看不大清楚，但是，路旁的丁香树和海棠树，还有小路深处不知名的果园飘过来阵阵的花果香，让人心旷神怡，也让久居繁华城市的他们震撼……

天蓝蓝的，人工挖凿的小溪里的水清澈见底，你能看见游动的鱼，路边花草的芬芳醉着人心。路面的辅路人行道上铺了各种颜色深浅不一的鹅卵石，精细得让人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山村能够拥有的。

“这是得经过了多精心地修建啊。”梁晨用力吸了一口空气，伸开双臂，对着天空做拥抱状，感叹着。

偶尔有行人经过，二人也不敢多问，只寻找着路标。路杰看了一下手腕的电子表，他们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宽宽的大门，橫架着高高的牌匾。走近一看，上面用漂亮的宋体字书写着“花姑镇夏家店乡络通社村”。

往里一望，路两旁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金黄麦浪，在夏风中熟透了，低着头似在向劳动的人们表示感谢。

太熟悉了！

“这就是书里的麦浪！那片天空，那片麦浪！”梁晨激动大叫，顺手从包里拿出了《秦墨的世界》，翻找着，把书翻给路杰。

“晨姐，提醒你一下，所有的麦浪都是一样的。”路杰带着笑意好心提醒。

两人刚要踏进去，突然冒出来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门卫拦住了他们：“请出示通行证。”

二人赶紧拿出通行证：“对不起，你们的通行证在社通路村无效。”说着，其中一个门卫做出了向外请的姿势。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之下，按原路返回。路上，梁晨突然就泄了气：“社通路村是我最想进的，我总觉得几乎所有的答案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这一泄气，才发现路并不近，梁晨的额头上已沁出了汗。 她颠颠跑到近处的一长椅，坐上去就再也不想起来。

路杰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野果：“前两天摘的果子没吃完，我也不怎么吃，你吃吧。”说着把几个海棠果递给梁晨，看梁晨吃着，自己掏出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会儿，路杰回头望了望社通路村的方向，若有所思：“我们可以回去看能不能问一下何老，我总觉何老会愿意跟我们说些什么。我昨天读过这部小说，读完了。我感觉到何老可能不是秦墨，应该是熟识或者至少是认识的吧。我还有一种感觉也许何老愿意告诉我们，只不过需要以他能的方式。”

“为什么何老不是秦默？”梁晨不解。

“最后结局是“秦墨出走了”也许真的是在暗示着什么。秦墨或离开了那里，或者有什么其他结局，感觉应该不会像何老这么平和自在。”

两人站起来，边往回走边你来我往的分析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何老家。

刚过花园，准备上楼，却看见何老坐在一楼大厅向他们招手：“过来坐吧，你们是去社通路村了？”

“是啊，何老。”梁晨点了点头，路杰应着刚要往下再说什么，何老又开口：“进不去吧？今天下午晚一会儿，李斌就会被放出来了，你们聚聚。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吧。不过，有个条件，路上和进村后都不能有任何询问，不管是问我，还是问在社通路村遇到的人。”

“太谢谢！”梁晨和路杰都开心地笑了，梁晨还上前拥抱了何老，路杰看到了何老眼中的和蔼的笑意流淌。

“晨晨，学弟！”吃过晚饭没多久，梁晨和路杰正在梁晨的房间里对着书里的内容，想着明天或许会遇到的情况，院子里传来了李斌的声音。

生龙活虎的，竟然还胖了些。

“唉，能不胖吗，就在一个地方，哪儿也不去，还好吃好喝的，这儿的伙食真不错呀。”李斌嚷嚷着，很兴奋。突然放低声音神秘地说：“你们猜，我听到了些什么？”

“你被关着，还能听到什么吗？”梁晨撇了他一眼，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聊着聊着，死人也能被我聊热乎。”

“快说。”

“好嘞！”李斌做了个鬼脸儿，故作神秘地：“我告诉你们，这里并不像晨晨想象的那么让人喜欢啊。我听说，这个镇原来的居民都迁移了，现在的居民是外来的，是签了保密协议才过来的。也不知是为了保护这个环境，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们是不能去外面世界的，但在里面却完全自由，而且相当自由，大家还是集体制，共同劳作，共同经营。”

“就这些？还有没？”

“还有啊，得先让我吃几块红豆糕。”李斌吃了一口茶几上摆着的红豆糕觉得味道很好，手就停不下来，直到把盘里的几块痛痛快快吃完，又兴奋地说起来：“来到这里生活，据说待遇是相当不错的，就是不能出去。就像咱们，平时哪都能去，自己出不出去就不那么有感觉了。可是，倘若你真不能出去，反倒这种想出去看看的心里就强烈起来了。所以，有不少人过来没几年还是得了抑郁症。”

听李斌这么说，梁晨和路杰都不再说话了。随后，路杰自动转换了话题。三个人又商量一会儿，最后决定明天李斌待在家里，可以找机会套一下保姆看看何老的情况，路杰和梁晨跟着何老去社通路村。

三人各自回房，到天明。

五、络通社村和何老

何老还是出了那辆红旗，只一刻钟就到了社通路村。车停在一个宽敞干净的院门口，何老去了村委会，梁晨和路杰走向不远处的原野。走着走着，梁晨感到那原野，那天空，都是那么熟悉，还不时有大鸟飞过，鸭鹅欢叫。偶尔，有行人骑着电动车驶过。原来，书中的照片都是来自这个村庄！

“这真是一个孤独而美丽的村庄！”梁晨叹道。

正要跨过一座小桥，小王赶了过来：“两位同学，何老让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先跟我来吧。”

跟着小王，三人走过村巷，前面一拐角处有几户人家。打开门，院子里有两棵海棠树和一棵家桃树，还有一个自来水井。“我在院子里等着，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小王说着在院子里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二人走进一看，是很简单的屋子，错落地挂了满满一墙的相框，竟然全部都是《秦墨的世界》里的图片！

“你看这里！”路杰喊道。

梁晨走过去，那幅一对年轻男女在蓝天下金黄麦浪里相拥的照片下有一行钢笔字：带着外面的记忆在这里经营五十年，今天我终于把这里放下，去寻找另一处的生命，请不要寻找我。

不知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些沉重。参观完后，跟着小王回到停车的院落前，小王率先走了进去，回头笑对两个人说：“进来吧！这是何爷爷在社通路村的家。知道你们来，叔叔们都早早回来了，孩子们中午放学也回来，欢迎你们来做客。”

中午，何老两个儿子、儿媳、小孙子、孙女们都回来了。饭菜很丰盛，有一股大自然的味道。大家单纯的很喜欢这两个“天外来客”，尤其是那三个小朋友，新奇写在了脸上和手上。不停地给梁晨和路杰夹好吃的，完全小主人的模样。

梁晨偷看何老，很安详，很和蔼，始终笑眯眯的。她想，何老在这里是幸福的！

临走时，在小朋友要求下，大家拍了张合影，海棠树下，一群笑着的人们，在最前面的三小只跳了起来。小王拍的，用的竟然还是索尼相机！

返回镇里何老的住处后，梁晨和路杰要上楼时，何老喊住了他们：“来，到我这里来坐坐，喊上小斌子。”

三个人在一楼大厅，喝着何老的茶，听着老人家的话。

“我知道你们为啥而来。人们虽然怀着对生活同样美好的追求，却选择了不同的耕耘方式。最后，会发现关键不在方式。人类终归是在向前走，就像一个人的生命，从出生的漫长，到渐快渐短，生命在走向辉煌也在走向更迭。老朽喜欢安宁，孩童们却满怀好奇，年轻人还有闯世界的事情。如果多长一双机器眼是必然的经历，那莫如就在更迭中让它有回忆，有历史。新生的孩子们，还是要看世界的。”

“小梁，你的那本书我读过。那个秦墨他贡献了一生，老年才寻找另一个自己，就让他安静吧。但秦墨的忧伤，是很多人的忧伤。世界不怕被打开，世界怕没有历史和故事。那色彩明亮的世界，不在眼里，在心里。也许，有一天智能眼镜也会像过去人们使用的手机一样消亡，人走向机器。不管如何，珍重每一个阶段的自己，便是出路。”

“我喜欢这里，但我愿多些自由，也愿有翅膀可随时起飞。”梁晨激动地说。

”我不，我离开网络太难受啦，我有很多网络世界的朋友。不过，这里如果再方便一些，我还是愿意来玩儿的。”李斌嘻嘻笑着。

“我赞同何爷爷，历史还是向前。只是我们在有站可停时多停停，慢下来，生命会更长久。何爷爷有没有需要我们做的事情？”路杰反倒更像大哥哥，沉稳地边说边诚恳地望向何老。

“你们好好在这里玩儿上一段时间，想怎么做，做什么，都是你们的心意。”何老微笑着满意地看着路杰。

三人后来陪着何老度过了半个假期，时常在小王的陪同下去社通路村和孩子们玩玩儿，也会去听一些假期技术课，纯为了了解。

六、回归

回到北都，梁晨、李斌、路杰三人合作写下了一篇社会调查报告《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调查报告详细描述了三人从因对裸眼世界的好奇寻找秦墨开始，进入一个被保护起来的小镇，发现那里人们没有网络下的生活，看到人们为了未来而付出的代价，因此了解到了自己所生活世界的珍贵历史，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老师、同学纷纷转发，更多的公众平台也开始转载。短短时间，便引起了轰动。

很多人因此受到感染，开始珍惜每一天的生活。人们离开网络去读书，去旅行，去聚会，去陪伴家人。一些人试着摘下智能隐形眼镜体会起不一样的世界，那曾经不久以前的历史。

梁晨临走前曾给何老留过邮箱，社交账号和眼镜号。时隔三年，她竟然收到了何老的电子邮件。

国家已经不再对花姑镇有任何限制，花姑镇的世界被关上五十三年后又打开了。

新的领导人对花姑镇这一项目给与了充分肯定，也对做出贡献的老一辈公开表达了感谢。最后一句致谢词是：创新者就是探索者，探索的人是对生命最体恤的人们，你们的贡献会有后人铭记。

梁晨、李斌和路杰都已经大学毕业，他们懂得了哪一种人生都有它的不完美，这就是他们所在的世界，他们的人生。

在现代社会里，人类为自己创造了征服世界的各种工具和条件，可是人唯独最难跨越的是自己。世界越来越飞速地在运转，总有人视若平常，也总有人心惊肉跳，历史却始终在向前。

曾经在几十年前流传过一个错误的言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据说，在当时已经被科学家们否定。科学家们发现，鱼的记忆远不止七秒，而是可达几月甚至几年。

人类保留着漫长的记忆，就是为让生命老去得慢些，为人类活得更美好而不是更快。愿我们的记忆长些，再长些。让脚步慢一些，让时间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