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突然找到了生活的价值所在。我这么个通透的人,世间难寻。对过院子里那个被人间功名琐事耽误得误入歧途的小公子,实在需要本公子的救赎。
于是我让人把啁啾苑的正房收拾了出来,没事我就住在这里,启发启发隔壁那位兄台。
第一日,我在院子里训了一天的鸟,念了一天的《诗经》。那么古板的人,着实需要好好听听这诗经里热烈赤诚的情诗。而且我还特别让管家旁听。我自以为自己念的声情并茂。不知道管家为什么一幅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的表情。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有本公子这样的底蕴和修养的。
不过,不管本公子怎么念,对过都没有什么动静。晚膳时候,母亲听说我嗓子哑了,特意给我煮了莲子羹。好一顿心疼,觉得我终于长进了,就是不知为何,管家一幅欲言又止,生无可恋的样子。父亲和母亲说到国师和他侄子进宫去了。一日未归。
啊!一日未归。
第二日,我吃过早膳,又来到啁啾苑,人呐,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干不成一件事,就越是想干。今天怎么着,也不能像昨天那样,傻乎乎地念一天酸诗。于是,我跐溜溜跑到树上,在那大树杈上坐定,仔细观察。
只见房门紧闭,难道顾大公子还没起?正自纳闷,就见顾大公子一袭白衣,背着剑进来了。我连忙道:嗨,早呀,顾寻。
他抬起头来,看我,皱了皱眉。继续往里走。忒没趣,忒不友善。我摇摇头,道:我说,顾寻,人人都道你是世间典范,人中翘楚。好歹咱们也是邻居,你怎么还不理人呢?
他瞥了我一眼,道:我与鸟是邻居。
我哑然,忒小气。不就是我养的鸟多了点儿嘛。居然还挤兑我。谁说的顾寻端方如矩来着?真是瞎了狗眼。
正待开口,却见那顾寻已开门进去了。门也关了。好生无趣。本公子是不是闲的,没事找他说话。大千世界,何事没有。我再也不来自讨没趣了。
一天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来,晚膳时候,二哥回来了。他很是勤勉,很少晚膳时候见他,当然我来陪母亲吃晚膳时候也不是特别多。听得他说,明日要收拾些衣物,要住在国子监里几日。太后寿辰将至,皇上加恩,世家子弟年满十五者,可以免试入学。
母亲大喜,看着我道:这可是个大好事儿,显儿,你也可以入国子监了。
我摇了摇头,我对去国子监听学可没什么兴趣。往年国子监门槛颇高。世家子弟都跃跃欲试,以博一个更好的前程。我前途一片大好,为何要找那些不自在。母亲无非想给我找点面子。实在是没有必要。
看我面色不愿,母亲道:显儿这两日不是天天想结交国师那位高侄吗?
我面上顿时不自在起来,这两天自讨没趣的事儿,实在丢人。于是嘴上道:谁想结交他了?无非觉得好玩罢了。母亲笑道:奥,原来如此,那是母亲会错意了。不过说来顾公子真是人间龙凤。去年皇上就让他当了国子监的督学。小小年纪,将来大有可为。
晚上,我躺在啁啾苑里,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吹箫,很是婉转动人,似有深情要诉,又似皓月当空。这个人真是吹得一嘴好箫。我起身跐溜溜爬上树,坐在树杈上,月色甚好。月大如盘。亭里吹箫那人,正是顾寻。
我等他吹完,道:顾公子,你这曲子吹得这么千回百转,可是思念什么人?
他抬头看我,皱了皱眉,照例没理我。
我就知道,我这回决定不生气,毕竟胸怀宽广这件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本公子恰恰胸怀宽广。
我跐溜溜顺着树,下了他家墙头。他起身拿箫对着我,冷冷道:出去。
我颇不以为意,道:别这么冷淡吗,你看,这棵合欢树长得这般粗,这般大,还偏偏有个杈,还偏偏往你这院子里歪。实在是说明我俩有缘份。你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是吧?
他冷冷看我一眼,仍旧道:出去。
嗨,真是冷若冰霜。我道:顾寻,你这样就过分了哈,我又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他皱了皱眉,道:不需要。
我接着道:顾寻,你这么说话,将来是要寂寞死的。哪个男的女的愿意靠近你?
他瞥了我一眼道:正合我意。
嗨,真是奇怪的人。我想起他刚才吹那个曲子道:不对呀,你刚才那曲子,情意绵绵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哈哈哈,冷若冰霜的顾公子有心上人,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得伤透多少春闺梦里人呀。
他听得我这样说,面露不悦,出箫极快,可惜本公子别的本事没有,身手却是不错的。堪堪躲过。接着道:顾寻,君子动口不动手哈。你要是再打。本公子可喊了。
他仍是出箫,这人忒不经逗,还好本公子身手不错。三两下跳到树端,看着他道:顾寻,你不至于吧。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哈。再说了,你有没有心上人,本公子并不关心。你也别太激动哈。说完跐溜溜爬下树来,留他一人在那边,脸色想必颇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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