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的朋友,难得见面似乎该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一个小时以后就开始冷场了,说什么呢?面对陌生的老朋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听她讲,她似乎有讲不完的话,可是听来听去都是他辜负了他。没有一点好吗?我问?她说有一点好就不会这样。
我看着她的滔滔不绝地诉说,这样的故事她应该跟很多人讲过吧,当初的班花如何变成了祥林嫂,看起来她一点都不心疼自己呢,我心想女人都是这样的吧,都是这么倔强地放弃了自己,才被男人放弃的吧。
她一直用奋斗来激励自己,她觉得生活跟读书一样,只要认真听课,做好预习复习,就能得高分。她努力地让自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每天挤来去三小时的地铁上下班,上班她雷厉风行,精益求精地扮演女强人,下班她相夫教子,柴米油盐,样样精通。
不累吗?我问她。
累啊,但好充实,从前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潜能。
是啊,我看着她。人老珠黄,瘦脱了形,就连她的声音都疲惫不堪了。
放松一点吧,你上班不要太认真了,事无巨细都要管,你累,你的下属也累啊。
她撇嘴笑了,你不知道现在的人太懒了,你不盯着就不好好做。我心想说,你在单位没有那么重要吧,可看她那副认真的做大事的样子,我不好意思说出来。
回家不用天天做饭吧,累了点外卖,周六周日再自己做好了。
她摇头,外面都是地沟油,重油重盐,太不健康了。
那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先生上班又离家近,他们可以做饭呀。
她苦着脸说,他们才不做呢,他们做的也难吃,就等我回家做。
那就请个钟点工来烧饭吧,你年薪几十万,没问题呀
我不放心。她摇头,曾经请过一个,来了一次,我一个戒指就找不到了,她说,我不会请人的,也找不到合适的。
我无语,心里痛惜她,这个把自己当陀螺一样飞速运转的女人,已经把自己榨干了。可是她觉得她在奋斗啊,她有两个正儿八经的硕士学位,她有好几本每年挂靠每本可以拿到六位数的证书,她利用工余啃完了种种古籍经典,她还会做格律诗词,还会调弄丹青。她是真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会画几笔牡丹,会做格律诗词,当然还会包饺子馄炖粽子,会烧八宝鸭,盐焗鸡,回锅肉,还要每天瑜伽打坐。
可她被调岗调薪了,公司是想让她自己辞职走人。她的家也快散了,儿子跟老公都不愿意回家。
所以她就成了祥林嫂,祥林嫂还知道自己下雪天不该让阿毛一个人在门口剥豆,她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压根儿都没觉得自己错,都是别人的错。
我已无话可说,茶饭都没怎么动过,但都凉了。我只能静静地听她说话,有点穿越有点恍惚。相貌姣好的服务员走过来,小声提醒我们,她们该关门了,她才停了下来,我结账,她让服务员打包,出得店来,清风明月,我们挥手,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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