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回家,故乡于我渐行渐远,即使回归也不过是匆匆别过。故乡的人日渐苍老,故乡的事却历久弥新。人生装满了相聚和离别,更多的是个体的踽踽独行。每次回家,心中总会泛起离别的回忆。
初中在离家十几华里的镇上,每周回家一次。最幸福的时光是周五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看电视,邻居也会过来串门,家长里短的故事有序的编织在昏黄的灯光下。周六的早上必定要吃妈妈做的豆腐汤,一大早便有“梆梆梆”卖豆腐的声音,妈妈会用小碗盛一碗豆子,换来两块新鲜的石膏点的豆腐,切成小块,配上葱花,姜片在锅里煮,这便是每周最期待的人间美味。周天从早上心情就开始低沉下去,每当中午吃过午饭,返校的时间也快到了。偶尔,妈妈会把自家做的炸酱包好放在我书包里。在家人的目送中骑车渐行渐远。虽说当时的离别短暂,间隔时间少。但是那种滋味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说些许苦涩。
当离别的周期变为了一个月的时候,意味着我从初中升入了高中,自行车也变成了公共汽车。月末回家的两天成了枯燥高中生活最大的期待。一个月,足以转换三分之一个季节。书包里总是装着要加或减的衣服,回家的食物也有了更为珍贵的饺子。妈妈的韭菜鸡蛋,奶奶的猪肉白菜。那个时候,不知道奶奶说的数着日子等我回家的感受,现在想想,那日子数的实在是艰难。记得有一次奶奶记错了时间,早早的包好了饺子,却没有等到我,我是第二天才到家。奶奶说起之前包的饺子,口中喃喃自语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连个日子都记错。
从家到县城的客车的路线四年的时间换过不下十次,每次都是妈妈和我在村头或者胡同口在等。等车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在路口的看到车来的那一瞬间,离别的情绪达到了极值。在妈妈的目光中,上车变得匆忙,回头却需要很大的勇气。
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让离家的客车从一个月拉长至半年,离别也更添一番伤感的味道。那时年少轻狂的我还不全懂奶奶送我出发时候的问东问西,爸爸喝酒之后的泪眼婆娑,妈妈和弟弟陪我等车时候的偶尔的沉默不语。外出的游子离家时要放鞭炮,父亲的解释是为了在外面图个好。离别的情绪被燃着的鞭炮震的支离破碎,坐在驶向远方的客车上,那碎片还真是扎心。
每次回家,奶奶都会在门口等我。曾几何时站在那里,后来就有了拐杖,再后来就坐在轮椅上。那时候,她已经不能给我包我喜欢的猪肉白菜饺子了,只剩下床头柜上亲人看望她时带给她的点心,迫不及待的想看着我吃下去,还一边满怀愧疚的自言自语说孙子回家奶奶没啥东西给你,只剩下这些了。那些点心大半已经过期,但是在我心里那是一个老人对孙辈最大的馈赠。每次从家里出发,都会去和她道别,她总是说下次来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我。我心里和嘴上总是说,怎么会呢,你还要等我赚钱给你买好吃的呢。唯独那次离家,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看着我离开,说你走吧,路上小心。没想到那一次,却是永别。记得和奶奶最后一次聊天,是和弟弟在门前的枣树上打枣,奶奶慈祥的坐在轮椅上看着,打完之后分给奶奶吃,她说牙不中用了,你们吃吧。小时候奶奶会给我讲七月十五枣红边,八月十五早上杆,如今又到门前的枣树枣红边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墙角的轮椅了。
离,别年岁渐长,经历了太多的相聚和离别。如今父亲已经不会把我送的那么远了,只会静静的看我从门口离开,渐行渐远,等我上车回头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消失了。他比我还害怕我离开。异国他乡的街头,会喟叹个体的孤独与无力,夜深人静的夜里,也会因为思念辗转反侧。但是我始终坚信,每次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行囊中载满亲情和思念,无论在哪里都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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