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左小祺
“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呀！”
“没问题，但有个前提，我要亲新娘子。”
小学时，我是别人羡慕的对象，因为你是我的同桌。但当时大家都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感情，男生喜欢和哪个女生在一起玩耍，就会被人当成一个把柄，在发生矛盾的时候进行疯狂地宣传，大家都怕别人说自己喜欢某某女生之类的话语，当时大家有一个畸形的认知，认为男生喜欢女生是一种流氓的行为，因为那是大人才应该有的事情，所以即使喜欢也都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意。
有一天，我从家里拿来几块奶糖，偷偷地放在你的课桌洞里，你看到后问我：“这是谁的呀？”
“这是我妈妈去别人家参加婚礼时给我带回来的，可好吃了，你尝尝。”我悄悄地对你说。
你犹豫了片刻，说：“不行，我不要。”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我们心里共鸣的顾虑。
我说：“没事的，没人看见。”说话时顺便给你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时你环顾四周，在确定没人看到的情况下才接过奶糖，并对我小声说了句：“谢谢。”
从那时起，每当我有好吃的，都会想留一点带到学校给你吃，慢慢的，和你的关系越来越好，加上与你是同桌这种天时地利的因素，没有人可以看得出我对你的殷勤，也没有人怀疑我们的笑容。
我喜欢把我觉得好吃的留给你，心甘情愿，只要你开心。没办法，谁让你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谁让你是我的同桌呢。时间久了，你也会分享你的零食给我，尽管只是出于礼尚往来的感谢，但我也会觉得特别开心。
谁说喜欢别人只能是大人的专利，对美好的东西，我们从小都会有青睐之情，更何况是帅气或漂亮的人呢。只是很多情愫在不适宜的年龄段无法坦言，怕误解，怕批判，怕遭到外界的压力，所以我们只能掩饰着自己的情愫不让人发现，让最单纯的爱慕流逝在年少无知中变成长大后值得回忆的故事。
幼儿园的时候，我特别喜欢我的一个女老师，因为她长得漂亮，人也温柔。每天听她讲故事是一种享受，因为既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又可以看到她的面容。因此我上课非常积极，也非常听话，后来老师让我当了班长，那时我觉得幼儿园就是一个天堂，因为我喜欢的老师也喜欢着我。
有一次课外活动时，老师在打羽毛球，我就站在后面给老师捡球，不管跑多远我都觉得特别开心。那天，老师休息的时候，坐在花坛边的台阶上把我喊了过去，老师掏出手绢来把我脸上的汗水擦去，然后拉着我的手说：“累吗？”
我说：“不累。”当时脸上的幸福感溢于言表。
冬季的那天，树叶凋零，寒风刺骨，阳光却只属于我一个人。我跑得汗流浃背，但又开心地幸福无比……
放学的时候，妈妈来接我回家，我跑到妈妈跟前，把手放在妈妈手里嚷着问妈妈：“妈妈，你看今天我的手热乎不热乎呀？”
妈妈应付着我说：“热乎。”
我又闹着让妈妈低下身子，然后对妈妈说：“妈妈，你快闻闻，我的脸香不香呀？”
妈妈虽闻不到什么，但为了打发我无理取闹似的追问，就对我说：“嗯，好香呀，抹得什么擦脸油呀。”
我当时开心地低着头走在妈妈的前面，妈妈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乐得如此神秘。
晚上我躺在妈妈怀里，悄悄地对妈妈说：“妈妈，我给你说个秘密。”
“说吧。”妈妈笑着说。
我非常严肃地对妈妈说：“妈妈，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你答应我我再给你说。”
妈妈忍住笑容，说：“好，我答应你，不给别人说，你说吧。”
我趴在妈妈耳边，轻轻地说：“妈妈，我喜欢我的老师。”
妈妈说：“你为什么会喜欢你的老师呀？”
我说：“我的老师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也很温柔，她对我还很好。”
妈妈接着逗我说：“她怎么对你好了？”
我说：“她让我当班长，让我管着全班学生，她今天还用手绢给我擦汗来呢，所以我可喜欢她了。”
没想到妈妈逗我说：“妈妈和老师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啊？”
我突然不说话了，妈妈也没有说话，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冬天熄了灯的夜晚，静得仿佛能听到鬼怪出没的声音，面对妈妈的问题，吓得我像是做了噩梦的孩子，直到妈妈发现我躲在她的怀抱里哭得泪流满面，才意识到她的玩笑刺痛了我稚嫩的心灵。
妈妈把我搂在怀里，我顺手紧紧地抱住妈妈，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我说：“乖，你谁都不会失去的，我们都爱你。”
接着，我甜甜地睡去……
在幼儿园的时候，我们都敢言自己的心声，喜欢是一种最纯净的本性，但随着年龄的长大，到了小学时，我们越来越在意别人给我们制造的感受，喜欢变成了一种只有彼此心里知道的秘密，我们保守着这个秘密怕别人识破，只能让喜欢沉浸在自满自足的快乐中。
事情总在没有准备的时候发生，故事总在一如昨日的时候转变。那一天我把一个苹果放在了你的课桌洞里，不料被后排的小杨看到了，小杨又偷着对他的同桌说：“小祺喜欢晓瑾，我看到小祺送给她苹果吃了。”
小杨因为昨天向我借钢笔时我没有借给他而怀恨在心，便到处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语，我反击，喊他母亲的名字，小学时两个人的骂战以喊对方家长的名字为最有力的攻击，小杨被我激怒了，跑到讲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写道：左小祺爱孙晓瑾！写完便拿着教杆边指着边喊，班里瞬间沸腾了，大家的目光都集聚在我们两个身上，而你像是等待被拷问的嫌疑犯一样手足无措。
我跑到讲台上与小杨厮打在了一起，那场战斗一直持续到老师来才停止。我和小杨被罚，一直站着听课，直到临放学时你问我：没事吧？我说:没事。为自己喜欢的女生打架本就觉得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何况小杨只是用指甲盖在我脸上划破了层皮而已。
回到家妈妈问我：“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说：“爬树时被树枝子划的。”
妈妈说：“你每次被同学打了就谎称是被树枝子划的，那树枝子为什么天天划你啊？”
我说：“我哪有天天被打呀！”
妈妈说：“真是被同学打的呀。”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妈妈的逻辑陷阱里，赶快改口说：“哪有天天被树枝子划呀。”说完自己都觉得太假了。
妈妈知道我逞能是因为我好强，所以她每次都点到为止，从不戳穿我的谎言。
让我难过的是你从那时起便开始刻意躲避我，不再与我谈笑，不再与我玩耍，也不再接受我送的任何零食，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哪怕我心知肚明你只是为了避免别人的闲言碎语。
那时我有股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精神，在课本上写了句：晓瑾，放学后可以一起结伴回家吗？你善良的回复我说：不行，我奶奶来接我回家。我没有再回复，只是在放学后看到你背着书包一个人默默走回了家。
当一个人刻意躲避你的时候，你若纠缠，只能自讨没趣，不如选择尊重。
从那时起我便与小杨结下了深仇大恨，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不理我，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有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所以，我一直把小杨当做是斩断我情丝的罪魁祸首，很长时间没有和小杨说一句话。
小的时候我们都曾有过同样的倔强。
那天我刚进班里，就听到你在喊：“小杨，我最讨厌你。”
我以为小杨欺负你了，二话没说，拿起板扫帚便往小杨头上打，班里又沸腾了，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旁边煽风点火，于是我和小杨越打越激烈，后来班主任把双方家长都叫来，小杨当着那么多大人的面说：“左小祺爱孙晓瑾，他总是因为孙晓瑾和我打架。”
我就像是突然暴露在人群中的小偷一样惊慌失措，秘密被小杨揭露之后，我总觉得那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然而妈妈却很欣然地摸着我的头，把我带回了家。
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觉得我让她没面子，所以我读不懂妈妈的笑容，当时一直处在风声鹤唳的状态。晚饭时，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妈妈说：“妈妈，事情不是小杨说的那样。”
妈妈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不是他说的那样呀，9岁的孩子要是懂得爱了，那该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呀。”
我不知道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后来爸爸给我说，他从小学时就喜欢我妈妈，还经常为了妈妈和别人打架……
于是从那时起便觉得喜欢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小杨把“左小祺爱孙晓瑾”这句话传遍了全校，于是他成为我们两个人的公敌，虽然你也因此不再与我说话。
后来觉得，就这样坐在你身边看着你也挺好，你的呼吸我都可以听到，不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嘛，但事与愿违，偏偏在我适应了现状的时候，又多了一个仇人，这个仇人不是同学，而是班主任！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调整座次，班主任把我们两个调开了，于是我便讨厌上了班主任，顺便讨厌上他所教的语文课。
之后似乎没有了与你共同的记忆，直到上初中的时候，你在一次校联欢会上唱了一曲《梦里水乡》，全校的学生都为你的容颜所倾倒。记得当时在台下，我还小声对旁边的同学炫耀说：“这是我小学的同桌。”
话一出口，就感到淡淡的忧伤，当时，我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说过话了。
我总是把你想得太美，把我们的关系也想得太亲密，然而现实中的你更美，但现实中的我们却根本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总觉得我们还像小学同桌时那样亲密无间，但初中时我们见面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有了，虽然我一直还保存着那份难舍的记忆，但我不敢打扰，不敢询问，也不敢试探，因为我不敢确定那份记忆对于你来说是否也同样重要。
多年后的一天，从发小那得到了你的联系方式，我脑海里瞬间又浮现出你美丽的样子，那样清晰，那样深刻。我像小学给你写纸条时一样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给你发信息说还记得我吗？你问我是谁，当我激动地告诉你我的名字，告诉你我是你小学同桌时，本想你会惊讶地说：哦，原来是你呀。但事实却是隔了好久你才回信息说：哦，好像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忘记长什么样了。
我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我那么爱你，你爱我一下会死呀”一样的道理，其实生活里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都是人生的常态，只是自己感动了自己而已。
那是暗恋吗？或许是，或许不过是如暗恋一样而已，那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却在心里演了一幕又一幕。就像林夕说的那样：她可能没有做过什么，也可能不小心做多了什么，却无辜地被我大爱了一场。
或许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遐想，看了太多《同桌的你》那种类型的电影，总想为自己也制造一个浪漫感伤的故事，不然便觉得自己的青春好苍白，恨不得回炉重造再重新度过一场青春，然而不是所有人的青春都有一个哀而不伤的故事，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后来听很多人提起过你，有人说你和很多女人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也有人说你坠落了，学会了吸烟喝酒泡吧，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但后来我在小学同学群里看到了你的QQ号，我翻看了所有你的动态，知道一切都是谣言，你还是一如昨日的美丽，过着平淡而踏实的日子。
现在，我也并不记恨小杨了，小时候的仇怨只代表着那时的幼稚，前两年，机缘巧合与小杨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聊起了许多往事，一不小心喝了很多酒，我和小杨是搀扶着回的家……
十几年后我居然和小杨成了好朋友，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像极了国产电视剧中的狗血剧，然而，这都不算什么……
去年小杨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说：“可以呀，但有个前提，我要亲新娘子。”
没成想小杨非常豪爽的答应了，就像我要亲的新娘不是他老婆一样。
当我提前赶到婚礼现场，小杨拉着我的胳膊往化妆间走，边走边说：“带你去亲新娘子。”
顿时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我甚至开始怀疑新娘是不是特别难看呀，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穿着婚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顿时愣住了。
还是你主动过来拥抱我才让我回过神来，我满脑子在念叨一句话：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你笑着对我说：“就知道你会来，红包带了没有？”
我支支吾吾，语无伦次，突然抓着小杨的领带对他说：“你是怎么把我的晓瑾骗到手的，我那么爱晓瑾，晓瑾都舍得嫁给你，看她是多爱你呀。”
你说：“你是来抢婚的吗？抢婚的话就快点哦，还来得及呀。”
我说：“我是来亲小杨的新娘子的。”
…… ……
小杨拽着我的衣服使劲拉我，边拉边说：“亲一下就行了，你还亲起来没完了！”
所有的伴娘伴郎都惊呆了，以为我真的是来抢婚的，都跑过来保护你，你却突然流出了眼泪，把假睫毛都冲下来了。
大家七手八脚帮你粘假睫毛，小杨紧张地问你怎么了，你说没事，就是特别感动。
我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被我亲疼了呢。
旁边的化妆师催促你说：“别哭了，我给你补补妆，妆都哭花了。”
伴郎伴娘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和小杨在门口谈笑风生。有一件事我到现在没来得及知道真相，就是小学时我为了你和小杨打架，只是因为听到你在喊：“小杨，我最讨厌你。”我还没来得及知道小杨那天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我忍不住问小杨：“你当时对晓瑾做什么了？”
小杨说没做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我问。
小杨说他当时对你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比左小祺更爱你。
左小祺：90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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