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弱水三千

作者: 秋湘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6-13 14:07 被阅读75次

          记不清在哪看过一句话,说: “专情之人,魅力自生。”好像是赞美《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男主角夜华的。剧我没看过,没有发言权,但我想,专情之人应远不止夜华一个。 

          惊鸿翩翩,青衫萧瑟,一江残月一玉箫,乘风归去,只留下一曲碧海生潮。

            情深不寿,好物不坚,说的就是黄老邪。然而,谁也不知道黄药师当初怎么爱上了冯蘅,谁也不知道冯蘅到底有多好,怎么就能让风流倜傥的黄药师一爱便是一生......在人们最好奇的地方只字不提,吊足了读者的胃口后,再由配角的只言片语里略现端倪,这大概就是金庸的高妙所在。又或许,过分极致的东西本来就是写不出来的,就像《红楼梦》里"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似乎非得借第三者的娓娓道来,才更能让读者心之向往,浮想联翩。

          其实,难得的不是天作之合的爱恋,而是女主角早已香消玉殒,男主角还依然独守青冢,执念终生。

          当周伯通不解地打趣他何以这般痴情,他怅然所思地回答到: "(因为)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举世难寻一知己,谁人解我曲中意……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感情洁癖,我只知道一等一的男子绝不是虚化浮躁,他必定踏实而认真,放到感情上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自始而终"。

          看过顾漫的《何以笙箫默》,曾被狠狠地虐了一把。字里行间里洋溢的深情,让我不禁狐疑,世上真有何以琛这样的绝世男人吗?如他所言: "如果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过,那么其他的人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愿意将就。" 霸气而温柔,以琛的这句话,让我一度奉他为元稹的知己,可不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的最好翻译。

          然而,以琛是以琛,还是别把他与元稹相提并论得好。你瞧,诗如其人放在元稹身上一点都不合适。打他风流史里走过的女子太多太多 : 结发妻子韦丛、旁室妾安仙嫔、继室妻子裴淑,浙东名妓刘采春,这还不包括那些家常便饭的狎妓之欢,例如薛涛,也不包括好朋友白居易的女友玲珑......虽然,风流成性算不上大恶大奸,但这 "喜欢在女人身上讨便宜" 的癖好,让我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为此,我再也不愿把他和他的诗联系在一起了。"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惟将终夜长开眼 ,报答平生未展眉";" 怪来醒后旁人泣, 醉里时时错问君" ......诗写得催人泪下、感人至深!然而越是感人,越为这一本正经的故作深情不禁恶心。 轻艳而凉薄的邂逅,害人害己。亦如胡兰成。讲得好听,那叫多情,说白了,是滥情也是薄情 。

          还好用情之专不只是书里的,还好现实里不只是文章、马蓉; 不只是林丹、陈思诚。

            因爱而死的三国荀粲 ,誓不纳妾的王安石,追思唐婉的陆游,为爱遁入空门的顺治......还有终身不娶的民国第一痴。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言四月天"。不管你喜不喜欢林徽因,你都得承认,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故事里的女主角的确不平凡,但其中的男一男二男三也都不简单。有人才华横溢,有人天生情种,而我最敬佩戏份最少,最不起眼的隔壁老金。

          有时候,金岳霖仿佛就是徐志摩的对立面。徐志摩可以受感性的驱使,做一只狂热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心中的熊熊烈火。而金岳霖却自始至终地以绝对的理智驾驭着自己的情感,而不越雷池半步。“发乎情 ,止乎礼义” ,"取舍之间,懂得成全"这异乎常人的理智,大概,就是他哲学家的过人之处。

          文化背景层次相似,志趣相投,使得金岳霖成了梁家的常客,彼此毗邻而居的交情也自然非同寻常。虽只是邻居,但林徽因却十分敬佩这个理性沉着的老大哥,而金岳霖对林徽因的人品才华更是钦慕有加。但他却从不打扰她的幸福,始终在不远的地方,为她守望着生命的悲喜,为她心疼着世事沧桑。

          当她为爱犹豫踌躇,他勇敢退出; 当她深陷困境,他伸出援手; 当她幸福快乐,他脸上便泛起挂着眼泪的笑窝......然而,当她溘然长逝的那一刻,他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关上家门,把自己反锁。终于,这个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甚至沉默了一辈子的男人 ,终于 ,如山洪爆发般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是释放?是心疼?除了他自己,个中滋味无人能懂。念缘浅而情深,独怆然而涕下。不能言说的委屈和不舍,无可奈何的阴阳两隔......叫我如何祭奠你,我痴守一生的人,想光明正大地为你痛苦哭一场,却有名无分。

          若不是真有其人,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般痴情的种。

          看到他们火热地讨论 "金岳霖为林徽因终身不娶" 到底值还是不值,我始终没有插话。值与不值?我没有发言权。我只是觉得,只要他本人心里是甘愿的,乐意的,那心里装着的东西,应该就是值得的吧。

          一直以来,不太喜欢高鹗之辈续写的后四十回红楼,但尤爱《布疑阵宝玉妄谈禅》那一章的末尾:

          黛玉问道 :"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

            宝玉道: "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

            宝玉道:" 禅心已作沾泥絮, 莫向春风舞鹧鸪。"

            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

            宝玉道:"有如三宝 "。

            黛玉低头不语。

            ......

          从最初的互相试探和猜忌,到彼此互明心意,情比金坚,这对冤家一路走来,苦虽苦,但好在最后那句"弱水三千"来得无比甘甜。

            "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唯一的,总是美好的,就像中国茶道讲究的"一期一会",一生只有一次缘分,一生一次,一次也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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