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晓娴一脚踏出甄晓雅家门，眼泪就决堤似地喷涌而出，她怕让人看见难堪，只好定定站在甄晓雅家楼道里，任凭泪水哗哗流淌，过了好一阵儿才略微平复。她擦干脸上的眼泪克制住情绪摁了电梯，一进电梯发觉并没有别人，她又无法自制，泪水于不知不觉间又成串滑落：
我大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能好起来吗？人说胃全切的人大概率再活五年，可她这样子。甄晓娴又揪心地想起甄妈妈，妈说要亲自来看大姐。她那么大岁数，看见大姐这情形，她能接受了吗？为什么？什么苦都要让她经历，中年丧夫，如今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甄晓娴突然懊悔想抽自己嘴巴子：我胡想瞎想什么。听姐夫说，大姐这次并没有查出转移。兴许姐会没事，对了对了，妈总说姐命大，是好命是富贵命，姐会没事的……网上还说胃癌是幸运癌，果然大姐是好命的，连得病都不是最要命的，那象爸爸，查出来就已经转移，并且是最可怕的肺癌……
甄晓娴放心不下甄晓雅，那些日子，她只要有时间就去探望甄晓雅。再有一次，她刚进屋坐下，甄晓雅冷不丁问：你信命吗？
甄晓娴不知怎么回答，只好看着甄晓雅想听她怎么说。谁知甄晓雅却转了话题：你知道我考博的事吗？
甄晓娴知道这是甄晓雅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就安慰道：你别提了，姐，都过去了。
甄晓雅却依然故我：我其实考博考了三年。
甄晓娴听了倒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就静静地继续听甄晓雅往下说：第一年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结果，大家最害怕的外语我居然过线了，你知道我多高兴！但凡考博的都知道，英语就是拦路虎，只要这课没问题，其它就都好说。
可惜第一年我专业课没考好。但我想，第一年就能考成这样，很不错了。我信心十足哇，等明年吧，明年一定能考上。于是第二年，我又拼尽全力复习，结果你猜怎么着？
甄晓娴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继续听甄晓雅说：第二年报名时出了差错，我没报上名。
甄晓娴吃惊：啊？
因为是网上报名，我操做失误。电脑显示是报名成功，可学校却没有收到报名表，考试没有报名表怎么能行！学校只认报名表考试只认报名表！我得知情况后，马上调了学校的课当天就坐动车去上海，为了节省时间，出火车站后我直接打了出租到学校找招生办，磨破嘴皮好说歹说却毫无办法，因为那时已经过了全国报名期，完全没可能了！我只好灰头土脸又坐车回来。
然后就是第三年，第三年你知道，身体突然就出了问题，巴巴在考试前查出胃部阴影。紧接着就是做手术……这还考个什么考……看来，我就是命不好，该着我考不上。我本来一开始就给自己定的三次考试机会，三次不中就放弃，你看看，果然就考了三次。
甄晓雅憔悴的脸上满是落寞：如果第二次报名不出问题也就考上了，可他偏偏就出了问题。这不是命是什么？
晓娴你知道吗？我一个同事，人也考博，英语不如我，专业也不如我，但是人家第二年就考上了，你说这去哪儿说理去。现在，人家已经上了两年博士研究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甄晓雅说着说着又开始闹情绪：
总之，我就这样，前赶后错都不对。我有时候自己想，也许我奢求的太多了。一个农家子弟，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后代，能混成大学老师已经是祖上冒青烟，还想考博，是不是太贪了要的太多了，老天都看不过眼去！
甄晓娴听到这里才明白，甄晓雅刚才为什么问她信命不信命。她知道，大姐这是宿命了。
突然，甄晓雅又问：晓娴，你信轮回吗？
甄晓娴那里知道答案，只好望着甄晓雅，听她这回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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