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相

收到社区短信，通知须打新冠疫苗加强针。一看时间要求晚上去，想到古人“昼伏宵行经大漠”时尚且“云阴月黑风沙恶”，而我是大晚上送上门去挨蛇口蜂针耶，准也不好受。如何是好？急得我一蹦三尺高，倒有一计涌上心头。

行随心动，我当即将手机短信界面全屏截图，把时间PS成白天的时间，保存好后便满怀信心地杀往当地的临时接种点。

大概是“急”人自有天相吧，现场的工作人员倒没有发现我搞的猫腻，我顺利通过了。进入接种现场内，我大吃一惊：该接种点是当地一所中学的体育馆，只见两面楼梯看台已经挤满排队的人了，而场馆中央则划分为登记区、接种区和观察区。总之黑压压的俱是人，多得我两只眼睛都装不下了。

依次排队前往看台的途中，我在心底骂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后面的人一个劲地催促着我往前腾挪。挪至看台高处，入座，我呼了口气，向下俯瞰，大有“一览众人小”之感。

近处，我左手边的男士正入迷地观看小视频，他的手指时而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小视频便一个紧挨一个地呈现，视频里发出的各种怪声与他的咔咔笑声相得益彰。我右手边的女士则戴着一副白色耳塞，她津津有味地盯看手机，我偷偷瞄了一眼，大概是购物直播。而我呢，于无所事事中双臂环胸，左顾右盼起来——我喜欢观察形形色色的人，但我又很怂，不敢太光明正大，想必有鬼祟之相。我发现与我一同等待的人群中，多半人埋着头、捧着手机，小半人在交头接耳、打电话，或干脆发呆。

这样的场景，使我想起一个美国人——布热津斯基，此人提出过的“奶头战略”令我印象深刻。

如此，我更思绪纷纷、心有所感起来：

一个人，不但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很多时候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尤其是当社会各阶层趋于凝固的时期。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终归要由百分之二十的人操控着、左右着。诚然，这是一个看似平等的世界——注意，是“看似”——如此，百分之八十的群体中或有漏网之鱼，该“鱼”得付出巨大的努力和机遇，一跃或数跃而入得龙门，实现逆天改命。

一个人如果一辈子被塞奶嘴而不自知，可算活该却不算悲哀；真正悲哀的是偏偏少数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甚至有心挣扎，却无力回天——放下奶嘴立地成佛对于百分之八十的人而言，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我还在胡思间，身边的人腾地站起来，哦，别瞎叨叨了，即将轮到我们这一拨人挨针了呢。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