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满,麦收的脚步就一天天的近了,麦子渐渐由青变黄。热乎乎的乡土风从历史深处吹来,吹起无边的金色的麦浪,连那安稳的坐落在麦浪间的村庄也有些激动了,随着麦浪的起伏晃动着晃动着。
平原上麦香愈来愈浓了,那些麻雀一样在城市的缝隙里打工生活的村人们纷纷飞回来了。
薄薄的夜色里,爷爷蘸着月光磨起了闲了一年的镰刀,直到把天上那一枚月牙也磨得又薄又亮。爷爷说过,收麦前的夜晚,磨镰声是最令人心情激动的音乐。
黎明时分,爷爷就领着一家人下地割麦了,趁着早晨的凉爽,一个人一楼麦子,互不相让,一时只听见霍霍的割麦声。太阳出来了,直起身子,捶捶有些酸疼的腰,看看后面割倒的一片麦子,看看周围弯腰向前割麦的邻居,心里涌起一丝丰收的喜悦,感觉那么充实,抖落身上的疲惫,便又俯下了身子。
收麦子是一家老少齐上阵的,干起来不分黑天白日,用爷爷的话说那就是抢收,和老天爷抢丰收,天气变化无常,闹不好一季的收成就毁于一旦。
把割倒的麦子收起来,用麦秸搓的绳子把麦子捆成一捆一捆的,然后用驴车或人力拉到打麦场里,剁成小山一样的麦垛,下雨时好盖。一般早晨和上午割多少麦子下午就要收多少,割倒的散麦子是不剩到地里过夜的,爷爷说,你知道晚上是下雨还是刮风,这是老辈人的经验之谈。
几天后,田里空旷了,只剩下一地麦茬,麦场里的山都起来了。这就要打场了,早晨就把剁成山的麦子在场里摊开,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晒,一上午还要翻晒好几次。这时一般都是两家三家或更多在一起干活 ,这打麦场也都是两三家在一块的。
中午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碾场开始了,有一头或两头毛驴拉着一个石磙在麦场里蹍了一圈又一圈,碾场这活一般都是爷爷或别的庄稼把式做的,更多的人则是坐在阴凉里说笑,这是繁忙劳累的麦收间难得的一会清闲。
石磙转动发出的吱吱呀呀声、人们的说笑声、爷爷吆喝着赶驴声,汇成一股浓浓的乡里之情在田野上飘散,落在不远的大田里,也会像一粒粒玉米种子那样生根发芽吧。
差不多了,两三家的人一起都上阵,起场 ,扬场,把麦糠一些杂质让风吹出去,留下金黄饱满的麦粒。本来很脏很累的活,几家人一起干,说笑间就不觉得累了。扬场这活技术含量极高的,象爷爷,多大的风用多大的力,想让麦粒落在哪里就落在哪里,这样一张好木锨是远近闻名的。
等把麦子装在口袋里大伙一起拉回家时,天也就黑了,爷爷总是要留人吃饭,人们说笑着回各自的家去了。就这样一天摊一家的麦子,都在一起干,麦子拉回各自的家去了,那浓浓的乡里真情却留在麦子间了,留在农人的心里了。
这早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每到收麦时都有各种型号的割麦机,操着各地口音的割麦客在田头量地收钱,如果你不交钱他是绝对不会给你割麦子的。一脸诡笑的经济领着收麦的商贩在地头就把麦子买走了,谁家要是没有劳动力,请人往家拉麦子那得先讲价钱的,不出钱是再也没有人替动了。
现在爷爷干不动了 ,常坐在阳光里说,现在的麦子都变味了,愈来愈难吃了,把人都吃出病了。
我说,这和现在可着劲的施化肥打农药还有地下水被污染有关系啊。爷爷说,现在收麦都是用机器,冰冷冰冷的,这麦子一点人情味都沾不上了,沾不上人气的麦子会好吃吗。
我答不出了 ,想想那时一家人或几家人在一起收麦干活,一穗麦子要经过人们几遍手才变成可爱的麦粒呢,那浓浓的亲情是在不知不觉间传染了麦子。
想那麦子也是有灵性的吧,不然为啥那手工馍手工水饺要比那机器做的馒头水饺要好吃呢,还有那手擀面要比那机器做的挂面要好吃呢,这是不是因为人在和面擀面中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温度情感传染到面粉上了,这样的解释有道理吗。
我们一路走过,见识许多美丽的风景,也得到了许多,有一天倦了坐下来歇息,不知我们会不会想,也许我们永远丢失了的一些东西要比得到的更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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