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已如心脏迸射出的血液般热烈温暖,阳光渐次淌过小村的屋脊,带走黑夜的阴凉。蔷薇花抖擞着全身的露珠,欣喜地迎接每一缕阳光。巨大的老树桩上,一个圆肚皮的玻璃罐泛出暗紫的光芒。
我拿着一柄松鹤长青的银制调羹,从玻璃罐中挖出半勺桑葚膏,送入口中,一股清爽醇正的酸甜弥漫整个口腔,全身的细胞开始手舞足蹈——太美味啦!
我继续挖第二勺,妈妈急忙递过来一个拳头大的微黄的馒头,“搭着吃,空腹吃太多桑葚膏不好。”我咬着勺子,伸手去接那个馒头——“轰隆隆”,一声巨响传来,眼前的一切都不见了,我正趴在暴雨中的一座高桥上,“妈妈你为什么要走?妈妈你为什么要走?……”闪电带着一声声责问砸向大地……
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到胸前的汗水已经把睡衣湿透。眼前黑漆漆的,耳边有嘈杂的说话声,隐约来自楼下。又来了!我烦躁地抓过一个枕头捂住耳朵,片刻后又把枕头向墙上扔去。
楼下不久前搬来一户外地人,祖孙三代同住。我只见过老夫妻带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有天夜里,门前停了辆黑色的北京现代小汽车,听说是小男孩的爸爸。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上周五晚饭后,楼下人声鼎沸,一直持续到深夜。我们一家生性爱清净,但也不愿干扰别人的生活,忍到晚上十点后,上门去提醒了两三次,但似乎没什么作用。后来几天,听说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在闹离婚。小男孩的奶奶经常蹲在屋檐下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嗓门很大,话很多,但我们听不懂。不打电话时,老夫妻一问一答,一说就是半天。我们半是同情,半是无奈,只好换个房间睡觉。
昨天黄昏,我听着楼下似乎没什么声音,便又睡回了老地方。结果睡到半夜就被噩梦惊醒。楼下是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很急很委屈,很气愤又很害怕,我只听得懂一句——反反复复的一句——“妈妈你为什么要走?妈妈你为什么要走?……”
我一会儿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会儿竖起耳朵,一会儿在床上打滚……折腾半晌,又强逼着自己安静下来,意守丹田,呼——吸——呼——吸——眼前却出现我的孩子那稚嫩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清脆的童音被浓浓的鼻音代替,“妈妈,我梦见你走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们的家庭和睦幸福,小小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忧。所幸,我能陪伴在他身边。每当这时,我就会给他一个拥抱,轻轻拍拍他的身体,摸摸他的额头,告诉他“妈妈不走!”而楼下的孩子,此时应该是在给妈妈打电话吧?
我抬起手腕,摸了下手环上的触摸点,浅蓝的阿拉伯数字亮起来—— 11:45,这孩子也许是在睡梦中想妈妈了吧?想得睡不着,只好打个电话。电话那头,一定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吧!她一定也正在哭泣吧?唉,哪个妈妈愿意抛下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胡思乱想着,呼吸渐渐平缓,全身肌肉慢慢放松,周遭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去,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蔷薇花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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