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私密的微信

元，这是封私密的微信，仅仅少数几人能见，所以话题不免有些沉重，有些晦涩，希望不会让你不安。

奶奶来家的数日，你依旧是各种忙，所以好多事情你是看不到的。而我想告诉你的是，奶奶如今的状态并不太好。

奶奶真的是老了，尽管看上去一幅还好的样子，但的确是有了些问题的状态。

最明显的是记忆能力的减退，具体表现有两点：

第一记忆的偏差，刚发生的事以及自己说过的话往往会张冠李戴（有意思的是她老人家只选对自己有利的记忆）。

第二记忆的遗失，特别是对时间，地点及人物事件尤为混淆。有一晚上，你爸照例带着奶奶去8栋前面的小广场跳舞，舞跳完后，爸爸尝试着让奶奶自己回9栋我们的住所，结果奶奶去了11栋，发现不对，求助一直默默跟随的儿子，你爸并不帮忙，只是让她自己找，短短的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恁是被奶奶走了20几分钟，总算还是平安回来了。事后，我怪你爸太狠心，不该对奶奶那样，毕竟才不过短短几天，还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年轻人也会迷路，何况老年人。爸爸这样回答我：“我是特意这样做的。我妈在生活中是个依赖性很强的人，过去一直是我爸在管她，现我爸重病在身，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到她，于是她产生严重的不适感，十分委屈又固执地认为老头子要抛弃她，所以才会有反复找老头子吵架的事，由此才加重了老头子的病情的。即便这样，她并不认为是自己有什么问题，所有的吵架均不承认，还说老头子是装病，简直令人哭笑不得。这也难怪，霸道而强势的性格使她在家里一直充当着的是父亲的角色，温顺的父亲并不介意，甚至还对妻子崇拜有加，角色互换在父母年轻时期倒还相安无事，可随着孩子们长大各自成家后，母亲当家人身份随着新成员的加入，慢慢就变得不如从前了，作为父亲角色的母亲毕竟还是女人，女性有的特质一样不少，却是更强势些的。坦率地讲，我并不喜欢我妈的性格，特别爱玩心眼，耍手段，她希望的只是所有家庭成员都信服她，拥戴着围绕在她的身边，而不是传递大家庭的成员彼此之间的团结互助有爱的精神，实在不能算是个智慧的当家人。究其深刻的内在，是过于自我的母亲缺乏舍小求全的牺牲精神，太注意个人回报的结果多些而已” 侃侃一番话语后，你爸这样结束他的谈话“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妈的感情，她老了，也糊涂了，我能做的就是照顾和陪伴，能多久就多久，还有尽量锻炼她的自理能为，在我不在她身边时，她不至于太无助，嗯，我只当她现在是元的小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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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听你爸这样深刻剖析他的家庭，他的母亲。这在过去几乎是没可能的。要知道，我和你爸也没少为奶奶争吵过。我不得不承认，对于奶奶我始终是心怀芥蒂的，往昔那些是非恩怨像一道疤痕留下了就永久在了，这么些年的疏离也算是一种无声的证明吧。这何尝不是我的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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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你爸要带奶奶返回SH陪爷爷做手术。临走时，他走到我身边，低声恳求“帮我妈洗个澡吧” 我错愕看着他，“妈家里没有热水器，从没冲过淋浴呢” 我一时未置可否，那边奶奶已走到我面前，“唉呀，还要你帮我洗澡，几不好意思哟” 一副略带些讨好，但确是欢喜模样。

卫生间里，你爸早已打开了浴霸，放好了暖气片，细心地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裳。真正是事无巨细呀，这也正是这个男人身上最可贵的品质，无论顺境或是逆境，从未丢失过。

奶奶自己洗的头，我主要负责帮她搓洗后背以及她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奶奶身材本就不高，背已略有些驼了，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脂肪了，手臂细细的，许是曾经胖过，也可能是皮肤没弹性，手臂内侧的皮肤掉下来直晃悠。腿也是细的，如两根细棍支撑着同样消瘦的身体。最为干瘪的是胸前和腹部的皮肤了，两个乳房已完全变了形，犹如两个布袋子悬挂在胸前。腹部的皮肤尤为难看，一条一条曲折不均的皱纹纵横交错地贴在干枯粗糙的肚皮上，让我不忍直视。苍老的确是件可怕的事，要知道奶奶的身体里也曾孕育过三个大小伙子呢，如今却也是这般灯尽油枯，风烛残年了。热气升腾的浴室里，我眼里满满的水雾一直弥漫到了心里。那一刻，我是如此地思念着你的外婆，我的母亲，不知她老人家一切是否安好……

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讲这么多，也不知道你这样的年纪是否能听得懂？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如此爱你，父母子女的情缘不过今生而已。很高兴，有你做我的孩子，很抱歉，我却为你做得太少！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更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参与你的未来。为此，我时常祈祷上苍，让我能陪你久一点……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幸能活到像奶奶和外婆的年纪，也许也会像奶奶一样或是更糊涂，请你一定耐心点，也请你一定别嫌弃我，像爸爸带迷路的奶奶回家一样带我回家，好吗？……

元，从此刻开始，我要更加珍惜你。也请你珍惜我，趁你还小，我尚未老去……

最后，谢谢你认真地读完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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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于18年2月初某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