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我体质弱,经常伤风感冒,拉肚子,或是哪个部位长个大脓包之类的。
那会儿还流传着很多土方法,有时候还真能治好,连医生都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听起来感觉很神奇。
土方法也许是有着中医原理,或者草药的作用,要是迷信的话,就是彻彻底底的伪科学了,要摒弃,但是对于我经历过的巫婆叫魂,我还真不敢下迷信的结论。
外婆家附近有一个老婆婆或者称为巫婆。她微微驼着背,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苍老,脸上有坑坑洼洼的几个洞,也许会儿她才60岁,或者更年轻。她那双眼眸特别的深邃,似乎能看穿人的本来面目。
每次去外婆家,总要经过巫婆家前面的小路。有时候经过那里,总能看到巫婆戴着老花眼镜在折着一些黄纸,或者在绣着什么东西。母亲总是和她打招呼,聊一些家常,说是沾了一点点亲戚关系。
巫婆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对着我笑笑,摸一摸我的小头,好像带着魔力似的从另一只手里拿出一二颗小硬糖,或者一把瓜子和花生。
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对我说道:“快叫婆婆。”
我嘴巴里早已挤满了食物,别扭地说出,婆婆二个字。
巫婆对着母亲说:“小孩越长越大了,耳垂也越来越长了,以后是富贵之人。”
2.
那天我有些难受,身体燥热的很。
母亲先用调羹给我挂了痧,痧气并不是很多,只是一些红红的划痕。
到了晚上我茶饭不思,母亲摸了摸我的前额,就背着我去了村里的小诊所。
医生测量了一下体温,还不是属于发烧范围,但是二话不说的挂了一瓶盐水。
到了第二天,我感觉还是很不舒服,浑身不得劲,饭也吃不下。
母亲寻思着,说道:“可能是魂丢了,去婆婆家把魂叫过来吧。”
我也听不懂母亲在嘀咕着什么,外婆在旁边嘱咐道:“肯定是哪里把魂给丢了,赶紧去吧。”
母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飞快地来到巫婆家。
巫婆在远处就看到了我们,好像已经知道我们要过来似的。
母亲和她说了一些话,我只听到要给我叫魂。
巫婆让我在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不要乱动。
我突然发现她没有之前的慈祥了,反而变的有点凶。
巫婆对我母亲说:“仪式要开始了,让小孩千万不要乱动。”
我照着她们的话坐着,心脏蹦蹦地跳动,不敢大口的呼吸。
3.
巫婆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划动火柴,烟点燃了,接着她猛吸了几口烟,吐出的烟雾喷在我周围,让我咳嗽不止。
我心中突然疑问重重,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她抽烟,后来了解,她确实不抽烟,只是在做仪式的时候抽烟。
巫婆凶狠地看着我,呵斥道:“在哪里丢的魂,赶快说出来。”
我魂还没丢,这下真把魂给吓跑了。我战战兢兢地回答:“不知道,好像在学校吧。”
巫婆根本没有理我,继续大口大口地吸烟,接着又续上一根。
母亲在旁边附和着:“是在学校丢的,下课回家人就不舒服了。”
巫婆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脸上坑坑洼洼的洞,此时显得异常诡异,没有一丝表情,眼睛充斥着血丝,不停地吸烟,不知道是真吸还是假吸。她站在我面前,突然说道:“找到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魂丢了,它让我告诉你,在不把它找回来,它就不来你这里了。”
我嗯了一声。
此时气氛特别得安静,巫婆熄灭了烟。
接着,在巫婆的口中出发很粗狂的声音,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口中振振有词,一会儿说着土话,一会儿说着听不懂的话。
“魂快快回来,在这里,跟着我来……”
一边说着,一边用强而有力的手指在我印堂,太阳穴,头顶不停地按摩,我感觉挺舒服的。
接着在我背后沿着脊椎骨按,然后按了膝盖,手肘和手指,发出关节的啪啪声,最后用力拉了拉我的耳朵,说道:“魂给你叫过来了,以后不要弄丢了。”说完,她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开始休息了。
一套仪式就这样完成了,大约有20分钟,我倒是很享受这种按压的感觉。瞬间感觉人轻松很多,有力很多,肚子也开始嘟嘟作响。
当巫婆还神过来以后,我见她脸上冒出好多的汗,对于一个60岁左右的人来说,确实消耗了很多体力和脑力。
母亲给了她5块钱,这是约定俗成的,那会儿我记得一袋乡巴佬鸡腿也差不多5块钱。
巫婆嘱咐道:“以后不要被吓出魂了,回去好好休息。”
隔了一天,我果然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了。
我曾经问过巫婆,大人能叫魂吗?她说:“大人的魂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叫不了了,只能叫小孩的魂。”
那时候我完全听不懂,以为大人是没有魂的,现在想来也许大人的魂早就污染了,没有了吧。
4.
之后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单独经过那条路,我怕巫婆出现的是那张恐怖凶恶的脸,所以我总是哭喊着让母亲带我去外婆家。
母亲走那条路,而我从田野间穿过去,尽量绕开那条路。后来巫婆发现了我的诡计,以大白兔奶糖吸引我,我居然开心地跑了过来。巫婆露出慈祥的笑容说:“不用怕,只要你不把魂丢了,我就一直给你糖吃。”
我听了心里美滋滋得,但是母亲又不好意思了,带了一些糕点和烟给巫婆,再三推脱后,终于收下了。
巫婆和外婆是同时代的人,听外婆说过,巫婆以前是地主家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就嫁到了这里。嫁过来以后做饭洗衣服还都是慢慢学起来的,很少去田地里干活。平时在家里织草帽,绣花,然后去卖,年轻的时候我们叫她大小姐。她肚子里是有墨水的,能写字能读书。
现在想来巫婆的长相气质确实和同辈的人所不同。
在上初中之前,我好像经常的丢魂,偶尔能把魂叫过来,偶尔不能,因此上医院还是要比去叫魂的次数多很多。
后来外婆外公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我就几乎没再经过那条小路了。
5.
最后一次见巫婆是高考那年,我和他孙子是同届的,于是在父母安排下,一起打车去县城高考。
我坐在车上,摇下车窗,远远看到巫婆驼着背,低着头在帮着他孙子整理行头,口中说着一些吉利的话。孙子好似不耐烦得摇着手,和巫婆不停地点头。
孙子上了车,巫婆也跟着过来,看到车上的我,她也嘱咐起我来,就像当年一样。我知道她已经不认识我了,但依旧是一副慈祥的面孔。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浑浊的眼睛不再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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