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直“嘟嘟”响,没有人接。再打,还是如此。
天气真够冷的。
如烟没有去实验室,她站在阳台上拨电话。
昨天一场雨夹雪,冬天已悄然来临。夜晚的窗外,时不时传来冷风呼啸的声音。
如烟找出了面试时新买的厚衣服,那会儿春寒料峭,带着满满的希望和胆怯走入这座园子。她喜欢极了这种红色,在阴冷、惨淡的季节,有一种特别明媚鲜亮的感觉,能赶跑所有的落寞。
对于田小红的爱,如烟不敢苟同。明明没有希望,却死死地守着,葬送了可能有的幸福爱情。但是,小红那大无畏的神情,那种为了心中的爱义无反顾的决绝态度,深深地印在如烟脑海里。或许人有时候就该如此,听从内心的声音,不要被那么多观念束缚和羁绊了手脚。
如烟记得,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她为课题苦恼、为未来忧虑时,褚国栋真诚地站到她对面,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烟,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子,也是我现在生活中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任何情况下,遇到任何问题,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你。
那时候以为他会表白一份爱,但没有。讲这句话时,褚国栋如同面对学术问题,一脸的严肃,认真的可爱。
如烟内心何尝不感激?认识褚国栋以来,他时时刻刻照顾、帮助自己,而自己似乎没有给过一点回报。他不管怎样的打趣如烟,却始终像对女朋友一样宠着她。
突然,“叮铃铃、叮铃铃”,宿舍的电话响起来了。如烟赶紧打开阳台门,返回来接电话。
“我就知道你在这,嘿嘿”,是许久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比莫扎特的音乐更加悦耳动听,比三月春风的吹拂更加温暖舒适,两行泪水溢出眼眶,正在脸上肆意地攀爬。
果然,你在这里。
“我刚才在超市买东西,接不了电话,然后我马上骑车去你实验室,门口大爷说你没来。我就猜想啊,你肯定在宿舍暖着呢。”褚国栋讲这一切,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
如烟抽抽噎噎,说不出话。褚国栋听出了异样。
“你怎么了?my baby,别哭啊,遇到什么事了?有谁欺负你了?”
如烟忍不住“噗嗤”笑了,这中英文混杂,还my baby了呢~!谁欺负我?想多了吧。
“你在哪里?我想当面跟你说。”
“我也要当面找你啊,本来今晚就要找你的。”
“为什么?”
“见面就知道了。”
“在哪?”
“九食堂?还是我楼下?”
“九食堂吧,请你吃夜宵,都不知道你现在瘦成什么样了。”褚国栋的话语里,竟然充满了心疼,如烟的泪水又来了,暖流夹杂着惶恐的激动,在全身奔泻、翻滚。
当然瘦了,可不是“为你消得人憔悴”吗?
见到褚国栋的一瞬间,如烟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在眼眶里打滚,褚国栋明显消瘦了,那件墨绿色的毛衣松松垮垮,不是宽阔的胸膛吗?如今却苗条得很,还未落座,她忍不住:“你怎么瘦了?”
可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吗?褚国栋笑着说。
又忙着补充,“其实也不是了,别担心,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了东西。”
“不行,不管怎么样,以后要多吃,胃口不好,就吃好消化的。你看你,每天都去锻炼,还不好好吃,瘦成这样子……”如烟唠唠叨叨,全然像个老妈子。
“那你以后每天都陪我吃?我就会吃胖喽!”褚国栋却像个调皮的孩子,欣喜地说。
“你也没叫我呀!说吧,你今天为什么找我?”
“我怕你吃不好,饿坏了。想你每天去跑步,回来肯定饿,所以刚才在超市买了两包蛋糕给你。”
褚国栋变戏法地突然举起两大袋“蛋黄派”,鼓鼓的真空透明袋里,整齐地排列着金灿灿的小蛋糕,诱人的金黄色,围绕着褚国栋灿灿的笑脸,如三月的明媚。
“蛋黄派”这种蛋糕,在如烟看来,属于只可观望的高级点心,如烟向来只购买一元钱的面包和牛奶,大多数买三毛钱的馒头。
“你这家伙,也不说一声,我根本没跑步了。一人一袋好吗?”
“不,这都是给你的。我宿舍里有呢。嘿嘿。”
“你找我又是什么事?该不是又想我了吧?”
“对呀,我就是想你了,怎么了?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你也不一定非要帮我。你不帮我,也不会降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到底怎么了?看你忸忸怩怩,有话快说。谁欺负你了?要我去打架吗?”
如烟咬咬牙,把家里的情况全盘告诉了褚国栋。她讲着讲着,声音就发了抖。会不会,因为钱,玷污了两人本来纯洁的感情呢?是的,有可能,但如烟也很自信,因为他们的交往并不是从钱开始的。如果一定要借钱,如果一定要欠个人情,除了褚国栋,她不愿意欠其他任何人。
褚国栋一直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眼神一会儿落在如烟身上,一会儿落在桌面上。等如烟讲完,他说,你放心,我先去买份吃的。
“你放心?”如烟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拿碟子,排队,付款,端了两个鸡蛋饼还有一碟酥肉到面前。又去买了豆浆。
“别这样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褚国栋对着一脸木然坐在那里的如烟,伸出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先吃点行吗?是不是以为,我会袖手旁观啊?”
“你当然不会!”如烟脱口而出。
“你找对人了!你总是找对人呢。实话告诉你吧,我最近确实有了一点收入,导师要派我们几个出去两个月,给我们发了些补助。”
“什么?你要出去两个月?”
“去哪里?”
“深圳,有点远哦。可能你两个月见不到我了,明年吧。”
“啊?两个月不回来了吗?”
“你又傻了,回来不要路费呀?补助只够生活啊。”
“那我不能要啊,你借给我,你自己怎么活?喝开水过日子呀?”
“你好麻烦哦,难道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就不会想办法了吗?又不是我一个人去。再说了,我家里条件肯定比你好。”
“可是,可是,可是,……”如烟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这消息太突然了,舍不得褚国栋走,舍不得褚国栋节衣缩食。听说,深圳的物价很高呢。
“快吃吧,我都知道。九食堂的鸡蛋饼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哦。”
筷子扎在鸡蛋饼里,如烟动不了手。好不容易夹起一块到嘴里,喉头处噎住了,半天咽不下去。
她想说,我舍不得你出去,可说不出来,她就只是眼泪汪汪。
特别想拉着褚国栋的手,“执手”送别,或者好好地拥抱一下。两人靠得很近很近,如烟抬起头,迎着她的眼睛,是褚国栋的下颚。他们静静地看着彼此,僵硬地站着,都没有动。
“我走了,如果再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解决不了会想办法。对了,账号发我手机。”褚国栋抬了抬手,在空中顿了几秒,最后轻轻抓着如烟的双臂,说一句:“好好吃饭。”
如烟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处,她再也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伸出双臂,摆出大大的“人”字,挡住了褚国栋的去路。
“如烟?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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