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小仙儿
1
李婶家最近洋溢着喜气，她那外出打工三年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她讨好似的跟在女儿后面，眼睛里的情感都要溢出来了。
女儿三年没着家了，说起来也怪李婶，当时孩子才十九岁，又没上成学，整天在家里，就知道化妆打扮。
有个远房城里的亲戚，给女儿说了个亲事，叫李婶看来，那户人家可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家。
城里有房子，有生意，公婆年轻能干，最重要的是那个男孩一眼就看中了女儿，说要是娶不上她就不活了。
也难怪，自己的女儿才十九岁，长得如天上的仙女一般，周围的好人家，配哪个也不过分！
李婶千挑万选，到处打听，确定这户人家可以托付，便私自替女儿定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看不上人家。
李婶欢天喜地，沉浸在嫁女儿的喜悦中。
却不想女儿拿着几百块钱，提着一个破行李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给她留了字条，说是南下找她的老同学去了，不用担心，隔段时间她会往家里打电话的。
女儿一走了之，没办法，李婶只好退掉了那门亲事。
2
她气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死丫头，你真当你是仙女下凡呀，这么好的福气到了手边都不要。
后来女儿如约打回来电话，说在那里一切都好，进了一个电子厂，包吃包住，工作轻松，等发工资了给你寄回去点。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李婶气也没用，慢慢也想开了。
嘱咐女儿在外面别心疼钱，别让自己受委屈。厂里放假了回来看看。
女儿总口头答应，但整整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家。
这次回来，李婶态度卑微了许多，嘱咐孩子她爸控制脾气，别有事没事就吼孩子。
女儿倒是表现得心安理得，好像自己回家就是一种施舍，李婶就理所应当为之前的行为赎罪。
李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女儿，不知怎么的，女儿这次回来脾气变得很差。
动不动摔东西，李婶哪里没有照顾周到，就被指着鼻子臭骂。
女儿胃口也不好，她辛辛苦苦跑遍周围集市给她搜寻好吃的食材，女儿是一口也吃不下，吃完就吐，吐完就喊饿。
李婶让她去医院看看，女儿听见医院两个字，就像看见了毒蛇，死也不去。
两个月过去了，李婶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女儿应该是怀孕了……
她小心翼翼地去求证，没想到女儿直接就承认了。
她哭天喊地，问女儿什么时候的事？孩子的爸爸是谁？
女儿只顾低头玩手机，理都不理她。
爸爸气得要打她，她挺起胸脯瞪着过去：来，打呀，把我打死了，一尸两命，谁怕谁？
爸爸终究还是下不去手，自己照着自己打了两拳，眼里噙着泪走了。
3
李婶坐在女儿床边，抹着泪问：“孩子，你跟妈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被人欺负了，妈去帮你讨回公道！如果你谈男朋友了，就让他来吧，不管啥样，只要你愿意，妈都不反对！”
女儿对她翻了个白眼，转了身过去装睡。
接下来的日子，李婶说尽了好话，像哄娃娃一样，女儿就是咬着牙不说话。
李婶心里实在憋屈呀，出去跟一个相熟的邻居抱怨，说自己女儿怀孕了，自己要当外婆了，居然连女婿是谁都不知道！
这话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最后竟然被传成了：李婶的女儿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肚子大了都不知道是谁的！
妈妈终于对她失去了耐心，对她发起了脾气：死丫头，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妈妈给她两条路，要么去打胎，要么让孩子的爸爸出来。
两条都不愿意，就给我滚出去，我权当这辈子没生过你。
女儿还是没有说话，但仍过来一沓钱，估计得有一两万。
李婶目瞪口呆，女儿每个月发工资就往家寄，怎么还有钱？
她刚想问，女儿瞪了过来：别问我，问我也不说，拿着钱走吧，别烦我，我又不白吃白住，等孩子生下来，不用你赶我，我自己走！
晚上，李婶夫妇看着那一沓钱，陷入了沉思，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李婶丈夫说：不管怎样，也是我们的女儿，你这两天买点好东西给她补补，对了，如果她想生下孩子，你得空了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翌日，她提出带女儿去产检，女儿说什么也不去，她也没办法，只好由她。
4
女儿就这么一天天养着，月份越来越大，生产前一个月，她们村来了一辆豪车，径直去了李婶家。
车上下来一群人，个个珠光宝气。
李婶看着这些人不知所措，一脸蒙圈，那个年纪和她一般大的贵妇人说话了：宋曼曼是你女儿吗？
李婶木然的点点头，贵妇人接下来的话，让她五雷轰顶……
三年前女儿曼曼离家出走，去了南方在一家小型电子厂打工。
曼曼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相水灵，长大后身材发育得玲珑有致。
所以读书时就漫不经心，经常上课时偷偷照镜子，或对着某个男生嫣然一笑，惹得对方心猿意马。
她知道自己漂亮，每天身边都围绕着各种男生献殷勤，耳边各种赞美环绕，不免让她飘飘然。
书自然是读不下去的，初中勉强毕业后，李婶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她找了个技校，她读了两年就回来了，说啥也不去了。
天天宅在家里看偶像剧，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后来在城里找了个卖化妆品的工作，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赚的钱永远不够逛街买衣服。
十九岁那年，李婶给她找了个人家，跟她说这家人多好多好，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常常照着镜子端详自己，感叹老天爷给自己了一副好皮囊。
她常想，我模样生的这样俊，就是当个明星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自己生在农村，父母老实巴交，愚昧无知，竟然把我这样貌若天仙的女儿随便就许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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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气之下去了南方，去了南方才知道现实的残酷。
偶像剧都是骗人的，像她这样农村出来的，就是长得再美，那些体面的人家也不会和她谈婚论嫁的。
她进了电子厂，不上班的时候还是喜欢看偶像剧，总是幻想哪天突然冒出来一个钻石王老五，被她美貌吸引，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有时候她逛街，总是会有些人神神秘秘的给她发小卡片，说提供高薪的职业。
她往往一笑置之，什么高薪职业，她虽然来自农村，但也不傻。
不过也让她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青春美貌，可能真的值点钱。
很快她锁定了一个目标，她们电子厂的老板苏鹏，那老板听说年龄也不小了，比她爸爸也小不了几岁。
但保养得当，气质儒雅，谈吐不凡，有一次来车间检查，还带着外国人呢，一口流利的英文脱口而出，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仰慕的神态。
自然，苏鹏在车间转了一圈，是没有留意到她的。
但她从此后便开始了不着边际的幻想，她看过的偶像剧不下百部，这老板符合了她全部的想象。
通过多年看剧的经验，她总结了一套女主角的撩汉技巧。
6
到底是年轻，说干就干，她已下定决心不管那人是否有家庭孩子，都要把他拿下。
从此，她再无心上班，每天刻意训练自己的言行举止，务必让自己看起来纯洁如水。
接下来，装偶遇，装无辜，装清纯，装仰慕。用尽了浑身解数，终于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苏鹏这个年纪，自然是阅女无数，一眼就看穿了女孩的心思。
但人到中年，有这样一位青春美少女投怀送抱，他也不是柳下惠，便欣然笑纳了。
那段时间她经常用一句话激励自己：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两人很快就滚到了一起，虽然偷偷摸摸的，但这个叫宋曼曼的女孩，生活开始发生了质的改变。
她搬出了宿舍，住进了老板给她租的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一身名牌从头到脚。
本来就很会打扮的她，有了钱后更是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
后来干脆不上班了，每天就是逛街打扮，一张精致的小脸保养得楚楚动人，一身细皮嫩肉吹弹可破。
苏鹏抱着她时经常感慨：年轻的肉体就是美好呀，抱着你就像抱着一棵小树苗，抱着我老婆就像抱着一根电线杆……
她对此洋洋得意，她最喜欢听这男人贬低自己老婆了。
她有时也学着电视剧里的心机女，装作善解人意地说：我也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爱你爱的发了疯，没有了自己……
男人也最爱听这样的话。
这两个人都专挑对方爱听的话说，可真是一拍即合，臭味相投。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准备了烛光晚餐，准备告诉苏鹏这个好消息。
她知道，苏鹏到了中年身边就只有一个女儿，她如果能给他生个儿子的话，转正也是有可能的。
没想到，苏鹏听完气急败坏，只有一句话，绝对不能要，你自己想办法赶紧处理掉。
宋曼曼心凉到了极点，说这可是你的孩子呀！
苏鹏一声冷笑：你能保证这是我的孩子？你别白费心思了，赶紧去做掉，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对你，你要学会认清自己的位置。
7
听完这话，宋曼曼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她准备以退为进。
她温言软语地说：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压力这么大，我还这样太不应该了，过几天我就去医院，可是我有点害怕……
说着眼泪一颗颗的从睫毛坠落，自然红润的樱桃小口微微撅起，看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苏鹏是个男人，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美人落泪？
当下语气就温柔了：乖，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最近厂里事情太多，压力太大了，乖，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听话……
为了补偿她，苏鹏当即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去最好的医院做手术，免得受罪。
没想到，这个宋曼曼又故技重施，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回老家了。
给苏鹏留了封信，上边先是情真意切地表达了对他的爱慕之情，最后表示自己被伤了心，准备做完手术就回老家了。
她才不信苏鹏的鬼话，她可是查过一些法律的，私生子同样有财产继承权。
她才不愿放弃这样一个长期饭票，回老家后就暂时跟苏鹏断了联系。
月份大了才联系他，她拍了自己孕肚的视频发给了苏鹏。
可以想象，苏鹏收到视频时，估计吓得手机都拿不稳了吧。
果然电话就来了，苏鹏压抑着暴怒诘问：为什么骗我？
她哭哭啼啼地说：我没有骗你呀，我去医院了，可是医生说我有先天性疾病，做不了手术呀！
“我太爱你了，我怎么舍得放弃我们的孩子！我本来想自己把孩子养大，但一想到孩子出生就没有爸爸，会被别人欺负，就忍不住想找你了！”
苏鹏听起来很无语，也很无奈对她说：你别说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和我老婆离婚，你一开始也知道我的家庭，现在你非要把孩子生出来，不是为难你自己？
“生一个自己所爱的人的孩子，怎么会是为难自己？我检查过了，是个男孩，你不是一直想要个男孩吗？”
听完这话，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宋曼曼觉得，此计谋眼看要得逞，心里一阵狂喜。却还是故作深情地说：你不要有压力，我不是在逼你。
“我只是爱你，想有一个你的孩子，如果你有压力，我可以自己养活他，你不要管，我一个人一样可以把他养大！”
“是我自己非要爱你的，都是我的错，我自己承担……”说完对着电话嘤嘤地哭泣起来。
电话那头苏鹏终于说话了：你别哭了，怀着孩子呢，当心自己身体。我给你再转过去一些钱，你先花着，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去看你。
挂了电话，宋曼曼心情好得简直要起飞，她摸着肚子，幻想中的美好生活在向她招手。
头一次感谢自己的老妈，把自己生养得天生丽质，瞧瞧，拿下一个男人是这样的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8
然而直到快要生产，苏鹏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她日夜烦躁不安，她想，大不了孩子生下来，就抱着孩子去找他去，就不信他不出来。
临产前一个月，家里来了不速之客，看到那个贵妇人模样的女人，她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苏鹏的夫人找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她挺着硕大的肚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苏鹏太太径直走向她，在她面前站住，虽没开口，但一股子压迫感如潮水袭来。
那贵妇人瞥了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轻视，几分讥讽。
正室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那点虚张声势的做派，就这样在正室面前一点点瓦解。
李婶夫妇此时，臊的脸成了猪肝色，头也抬不起来了。
尴尬地给人拿凳子，那贵妇人挥挥手，环顾了一眼四周，一脸的嫌弃。
宋曼曼看了一眼父母，心里骂他们没出息，还没怎么样呢，就吓成这样。
她看着那贵妇人不慌不忙说：你就是莉姐吧，你……
苏鹏的太太叫周莉，没让宋曼曼把话说完，打断了她：不要说那些废话了，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然后开门见山说：听说你检查过孩子性别，是男孩，我就直说了，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一次性给你一笔钱，孩子归我，你要保证这辈子不能出现在我们全家人面前。
宋曼曼一时间有点反应过来，她想了想，还是对周莉说：是苏鹏让你来的吗？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我不到二十岁就跟了他，他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你还知道良心？你当年处心积虑接近他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有家庭？有孩子？那时候你的良心呢？”
“不是的，当年是他追的我，我是被骗的，他说他跟她老婆早就没有感情了……”
周莉不耐烦地又一次打断了她：“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呀，你说的话自己相信吗？你是不是假话说的次数多了，就以为是真的了？”
宋曼曼眼含着泪，委屈巴巴地说：“我是说过假话，但是这件事是真的，他真的跟我说过他和老婆已经分居了……”
那一身贵气的正室周莉，轻蔑地笑了：“你还是年轻呀，很多事情你不懂，没有我能有他今天？”
“今天的财富都是我给的，他二十年前不过是个打工仔，是我们家对他一路栽培、扶持才有了他今天，即使到了今天，他的命运也依然在我手上，平步青云还是身败名裂，对我来说都是易如反掌！”
9
李婶搓着手过来了，对那贵妇人说道：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呀，我女儿那么年轻，也许是被骗了呢！
宋曼曼看着正室周莉，理直气壮地说：“让苏鹏出来说话，他亲口对我说他爱我，离开我就活不下去……”
周莉冷笑一声，看向宋曼曼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愚蠢的傻子。
她放出一段录音，那是苏鹏的声音，正在低声下气地求老婆原谅：……老婆，都是那个叫宋曼曼的贱女人勾引我的。
别看她年纪小，就是乡下来的村姑，仗着有点姿色随便哪个男人的床都敢上！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怀孕了，这么下贱的女人，我都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周莉关了录音，都没用正眼瞧她，接下来的话像是对宋曼曼一家说的。
“你们不用浪费时间了，我手里不止有他出轨的证据，还有他这些年违法乱纪的各种证据，公司的财务大权都在我手里。”
“我们家族就不必说了，在当地经营了几十年，想收拾他那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你们说，他会跟我闹得太难看吗？
“都是女人，我看你大着个肚子也不容易，没有为难你，你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一段话说完，李婶夫妇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
话说到此，宋曼曼已经顾不得体面了，她声泪俱下地对周莉喊道：“让苏鹏出来，我不信，我跟他睡了这么多年，他说甩就甩呀……”
话没说完，脸上就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李婶丈夫此时忍无可忍，那一巴掌终于呼到了女儿脸上。
羞愤难当地指着她：你赶紧闭嘴吧，还嫌不够丢人呢！
李婶难为情地跟周莉赔罪：我们没教育好女儿，给你添堵了！我们答应你，孩子出生后你来抱走就是。
宋曼曼还哭哭啼啼要上来纠缠，被父亲伸出的巴掌吓得不敢出声了。
苏鹏的正室夫人走之前对他们说：“我早就知道苏鹏是个人渣，本该放手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但孩子大了，马上要高考，我也懒得闹。再说，放手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们？”
周莉走后，李婶和丈夫一夜未眠，哭累了，就一巴掌一巴掌扇自己的脸！
宋曼曼在自己卧室，摸着自己肚子，一心盘算着孩子生下来能换多少钱……
一个月后，孩子出生了，但却是个女孩，脸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
看着这个小小的肉团子，她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的报应来了。
果不其然，那家人听说后早已不知所踪……
孩子很快满月了，她打算过了百天，就抱着孩子去南方，找苏鹏，要钱！
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抱着孩子边哺乳，边刷手机，偶然间刷到一个视频，好像她上班的那个工厂。
标题是南方某厂房发生大火，损失惨重。被调查过程中，发现股东苏某有严重违法乱纪行为，已被立案调查。
她关掉手机，心中突然泄了气，那一心想要抱着孩子去南方、去闹事、去要钱，这一系列想法，突然间就泄了气。
她看着怀里拼命吃奶的娃娃，欲哭无泪。
又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因为生产和焦虑，已经长出了一些斑斑点点。
那原来小树苗一样挺拔的身材，如今已变得枝干弯曲。
肚子上的妊娠纹像被刀子划过一样，那一堆囊肉松松垮垮地坠在腰间。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青春美貌已经成了过去。
谁的青春不是美丽动人，但把它当成筹码，谋取不义之财，最后只能害人害己。
任何时候，选择用自身交换物质，都是堕落的表现。
自己酿的苦果，余生慢慢品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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