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还不起的债

刚刚和妈妈通话。开始还很愉快，杂七杂八的说了一通。只是一谈及今后的打算，不出意料的，话没说完三句我俩就开吵。她说一句话，我能顶上三句。似乎每一次一涉及这个话题，我们总是少不了争执。每一次她都特别喜欢用身边的失败例子来教育我，我又用更多的理论反驳回去。

这样看来我似乎是一个十分不听话的孩子。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算是一个乖乖女，只是后来上了大学，读了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专业，一直十分的痛苦和迷茫。看到很多人把爱好做成了事业，这样的例子总是让我的内心蠢蠢欲动，自己也萌生了这样的想法。然而，就在我兴致勃勃地和妈妈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当头就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你以为你随便写写文章就能养得活你自己吗？你以为有多少作家是出名的?”然后，不服输的我开始和她较劲，两人在电话里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她实在气不过，就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在我一腔的怒气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来时就准备挂掉电话。

这时，爸爸接过了电话。其实我和爸爸通话很少，是和妈妈通话次数的五分之一。只是他一开口，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并且，在此后的一个多小时就一直没有停过。爸爸接过电话，用那种只有对我才会有的全世界最温柔的语气问“姑娘，怎么啦？” 我努力将泪水吞咽回去，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爸爸又问”是不喜欢这个专业吗？还是说学不进去了？“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我终于能发出声音来，只是一句话说了三遍还是吐字不清。爸爸就在电话的那一端，耐心地等着，不时柔声问上几个问题，说上几句家常。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似乎从小到大，每次和妈妈吵架，只要一遇上爸爸，我马上就溃不成军。我断断续续地和和他诉说我的痛苦，我的迷茫，甚至我的一些无理取闹的想法与做法。爸爸一个一个细细开导我。他说，要不就试试转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他说，没法转专业的话，就慢慢学，慢慢看。能学进去，想要学的时候，就多学一会，不想学了，就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他说，喜欢看文学书，写文章的话很好啊，想看就多去看看呗。他说，司考不过没关系，学不懂也没关系，努力一下把毕业证给拿了。他说，或许在那里你不是很厉害，可是你在我们这边一定是十分厉害的呀，爸爸也是呢。他说……

爸爸说的这些话，也许在很多人看来会有不对之处，但是就是这一番话，仿佛给我这颗焦躁不安的心送来一阵清爽的夜风，我只想全部无条件答应，乖乖听话。最后，我被说得心境开阔，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后来我说了自己的那些想法，他说还没到那个时候，如果机会来了，就去试一试，人总要尝试的。

最后，爸爸跟我说，妈妈每次会唠叨我晚上出去玩、不找男朋友、不想回家考公务员而要留在城市……，都是因为他们担心我的安全，担心我在他们去世以后一个人会孤独，担心我一个女孩独自在外会受欺负。我跟他说，爸，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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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都知道，知道他们的考虑，知道他们的担心，知道他们想念我，知道他们想要和我一起生活，知道他们永远会向我妥协知道他们永远在我的身后不会离开……然而就是这么多这么多的知道，这么多这么多的心知肚明，才让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妈妈争执作对，才让我可以无理取闹般地任意妄为，才让我将他们抛在脑后，刻意去忽略我的身后还有这么两个人思念担忧着我。因为他们永远在啊，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可是，爸妈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他们也会需要你的关心，需要向你倾诉，需要你的帮助。

记得就在这通电话的一天前，刚刚拿到生活费的我在外面和同学吃饭。忽然微信提示音一响，是妈妈发了一个公众号文章的链接过来。我当时看是一篇鸡汤文，也没有特别在意，调笑了妈妈一句”哟，这都学会看公众号啦？“妈妈回了我“没有，别人转发的。”然后就没了下文，我也没多大留意，这件事就这样草草翻过。直到刚刚与他俩通完电话后，我打开了我们三人的群聊，细细翻开以前的消息。妈妈转发的那篇文章题目叫“照顾和分离，都是父母在孩子身上必须完成的任务。”接下来的通篇文章，都是围绕这个话题展开叙述。就那一刻，我忽然无比心酸。我那个妈，都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难过了，她的女儿我，渐渐与她越走越远，不再是那个贴心的小棉袄了。而爸爸，他总是以我最坚强的后盾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仿佛天大的事，有了爸爸一切都能解决。可是，近几年的他似乎苍老了许多，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爸爸，总是事业繁多的爸爸，近几年步入了半退休状态。

再往上翻开聊天记录，爸爸妈妈几乎每一天都会传一些家里面的、家乡的、亲戚朋友的视频，而那些视频我几乎从没有点进去看过，每次都回一个表情包敷衍了事。但是我发的每一个字，甚至哪天无聊了就随便打了一个标点符号，他们都会细细询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了。无论是有趣的还是无聊的，他们都会认认真真回复，即使打字很慢很慢，还经常出错。

或许儿女就是父母前生欠下的债吧，就像作家龙应台所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是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我知道，在未来的无数次选择中，我依旧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依旧会我行我素，而爸妈，依旧是那个会不断地妥协与退让的人。

今生还不起的债

这是今生我永远也还不清、甚至还不起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