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凌霄花开了。
我仰着头想，和澄去明城墙上看凌霄的约定，还作数吗？
那是久远的约定了，还停留在上一个油菜花初开的春天里，一切刚开始，像从土中冒出的新新绿的嫩芽，包括我和澄的感情。
下着蒙蒙细雨，澄从天长出差回来，坚持绕行3个小时赴我之约，我带他去了学校后街那家最爱的石记，在路过颇负盛名的樱花大道时，澄拍了一张蓝调里的樱花照。
到店后，点了两碗鸭血粉丝汤外加一笼汤包，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来赞美它的美味以及和喜欢的人一起来享用的温暖。
“七七，你入党了吗？”澄闲聊道。
“没哎，你呢？”
“也没，我可不想那么早受党的约束，还想再自由玩两年。”澄笑了笑，“前两天刚被领导拉进了九三学社，七七，你想进吗？我当你介绍人。”
“我肯定不够格哎，”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九三学社的成员主要是科学技术界高、中级知识分子，都是优秀人才。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同龄的民主党派人士，抵不住好奇道：“你能给我看看九三学社的入社证书吗？”
“九三成员没有证件的，我现在刚进，等混熟些就拉你进去。”
我没有接话，静静地吃着，这些离我太遥远了，唯有眼前这碗鸭血粉丝才是真实的，能填饱肚子的。
“七七，进你们单位要考试吗？”澄看我没说话，换了个话题。
“要的，我去年参加了一次，最难的是英语，不过可以带字典。”
“英语哪种形式，考哪方面内容？”
“翻译，英译汉和汉译英，关于生态环保方面。”我回想了下考试内容，“当时翻译考到一个词组‘科学上的圣杯’，没理解什么意思，幸好有词典。”
“圣杯Holy grail，在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的传说中，一个经久传颂的故事便是寻找圣杯，引申义指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用于科学可以指某项突破或者成就。”澄给我解释道，“七七，我可以教你英语。”
可惜澄不是个合格的老师，只教了几次，就不再负责了。
“再说吧，我太笨了，未必就教的会。”
“七七，自信一点，你很优秀。大多数人的智商都在同一水平，没有多大差距，博士也不见得多厉害。”
“不，你是保送南大的，不一样，又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去了香港中文大学念硕博士，非常优秀。”
“我要真这么优秀，你怎么不追我？你试试，我很好追的。”澄笑了笑。
“我们还是当朋友吧，这样还能维持长久的关系，以后你还可以教我。”我一直知道自己是追不上澄的，多有先见之明，可是任何事情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尤其在感情世界里，开始与结束从来都不是我主导的。
“七七，我不满足于当你朋友。”
我默默无语，遇到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就不回答了。
从店里出来，一起回去等地铁的间隙，和澄聊了好久好久，一辆又一辆地铁疾驰而去。
“澄哎，我很不独立，需要人照顾。”
“我有时候也想有个妹妹照顾下。”
澄不知道照顾一个人有多累，但我想后来他知道了。
“我要和你交代件事情。”
“嗯。”
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些难以启齿，深吸一口，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你晓得舒婷的《致橡树》吗？我就是一朵凌霄花，现在的我深陷一段泥沼的感情中，没有勇气跳出来，因为没有另一棵大树给我攀附，但是现在我遇到了你，却又害怕了，你是如此优秀，就像高高在上的太阳，和你距离那么遥远。”
“七七，我就是你的大树啊，但是我不想你是因为我而跳出来的，你应该要为你自己。你得考虑清楚，我所说的只能是参考。”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勇气，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嗯。”
“凌霄花只能依附大树才能存活，你要是离开，我就会死掉，你想清楚了吗？”我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七七，你放心，我会提升自己努力赚钱，把你庇护在身后。”澄认真说道。
我看到澄眼里发的光，这就是我写《澄》的眼睛。
“七七，凌霄花长什么样的？”
“一朵朵橙黄簇拥在枝头，像个小喇叭吹着入夏的进行曲，很惹人怜爱的，”我笑道，“从玄武门上去的明城墙上有大片的凌霄花，去年六七月份游玩的时候见到过。”
“七七，今年带我去。”澄带着孩子气撒娇道。
“嗯，好啊。”就是在这时候约定下的，那天3月20日，我和澄认识的第20天，第4次见面。
自此，凌霄成了我记忆梗上的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
到家后，想到他刚出差回来又被拉着走了很多路，有些过意不去，就发了条信息：“早点休息，今天你太累了。”
“你还是挺喜欢我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其实累不怕，怕的是没有人陪伴理解。”
“会有人陪你的，会有人把心留在你这里的。”我想到了他的签名。
“不要说这些虚的，我等你的决定。”
“那等我想清楚了，我会主动找你的。”我想等我主动找他的时候，就表明自己的决定了。
“嗯，别影响工作。”
“不会，工作是衣食父母”
“你看你是一个多么优秀独立的新时代女性，把工作感情分开已经很成熟了。”
澄一直在鼓励我，让我自信，看到自己的优秀，哪怕分手后，他仍旧对我说你要自信一点。但是，自信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而我总是从别人那儿得到肯定，就永远没法自信。
“我今天真正看清你了，虽然每次见你都觉得你长得不一样，但我记住了你眼里的光。”
澄说希望以后的平凡生活不会磨灭这道光。
后来每次见面我都是先认出这道光，而对他本人仍然很陌生，直到洛阳之行结束，才真正熟悉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那时心意并未如现在这般坚定。至于这道光是否会磨灭，我不知道，因为我再也见不到了，也已与我无关。
次日，即3月21日凌晨的3:26分，澄发来一段信息：想到一句话送给你。我不愿做那高高在上的太阳，只愿做你生命里的一道光。我不再高傲而无法接近，因为当我穿越宇宙，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已经化为温暖而触手可及的一束温柔，那一道照在你脸庞的光。
这句话，融化了我的心，融化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我读了很久很久。
“撤回什么了？”我看到澄撤回了上一条一样的信息。
“天啊，你在干什么？”
“天啊，你在干什么？”调皮地套用了他的话。
“我只是醒了一小下，你肯定醒了很久。”
“继续睡吧，澄。早上还要上班。”因为自己心神不宁，我常常半夜醒来之后难以入眠。
“好，你也好好睡。”
“嗯。”
早上，我一直没有主动联系澄，因为清晨走在学校，感受到鸟语花香，想的全是澄，忘记了其他。到单位看手机才发现他发了一连串信息。
“七七，醒了吗？早安。”
“我好想故作姿态等你找我，又忍不住找你，昨晚我做了两个梦，一个是每天和你腻在一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另一个是收拾收拾一个人重新上路。”
“唉，是不是不理我了，本来每天还给我报告早餐。”
“七七，我发现我们见面的日期是一组等差递减数列，按照规律，我们今天见面呢。”
我把日期写下来看果然是，想了下回复道：“那就将见面日期定为公差为2的等差数列，今晚我得加班。”
“嗯，七七，等你。”澄带着孩子气的乖巧回道。
下班后，在樱花邮局，我买了一套明信片，从中挑了一张寄给澄，澄收到后说的第一句是：“七七，我喜欢明信片上的话‘我们相遇，恰逢绚烂’。”
3月里的春风吹在心上，我笑了，因为害羞，信片上我只写了他的名字，但是我将想说的话藏在了明信片本身里，而澄读懂了我的心思。
现在想来，澄的那个坏的梦是做给我的，他也不在乎我吃什么早餐了。我这朵凌霄花，死了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