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黄金时代》读想

作者: 东坡历险记 | 来源:发表于2023-04-03 20:41 被阅读0次

《黄金时代》的故事,其实情节很简单,就是王二在自己二十岁的黄金时代,遇到了漂亮女人陈清扬,在那个特殊年代特殊的苦难中,两人发生了关系,这可以看作是两人对现实痛苦的逃避方式。他们的事被当作“搞破鞋”,被不断地批斗,被组织上要求写交代材料。现实和材料交代的一致性和不同性相互交错,构成了本书独特的结构及趣味性。

书里有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言: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捶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我想,看到这句话的人心灵都会被震动吧!

而进入这本书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沉重感,一边看一边笑,各种会心的幽默交替而来。悲伤虽是有的,那都是在笑的下面。

不要去想那么多,就直接去看,就会感觉到书中“王二”(王小波)遇到的每个人都是疯子,他们的行为、观念和思想活动,感觉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必认真。

每个场景都是段子,都是喜剧。也许因为是荒诞的时代,所有人看起来都像神经病,笑料百出。

对于大众来说很严重的事,在王小波那里看起来都很轻松,就像个个笑话。看到一段特别搞笑的:

“假如我搬到一位阿伧大哥那里去住,现在准在黑洞洞的铁匠铺里给户撒刀刻花纹。在他家泥泞的后院里,准有一大窝小崽子,共有四种组合形式:

一、陈清扬和我的;

二、阿伧大哥和阿伧大嫂的;

三、我和阿伧大嫂的;

四、陈清扬和阿伧大哥的。”

是的,总被自己道德绑架的人可以看看王小波,也许可以让头脑松软一下。

他对精致的描写不多,因为他直接放弃“高雅”,选择俚俗粗粝地表达,那一点偶尔的精致文字,就如林下清风,亦像青藤上的小花,意相返璞归真,生动似要溢出纸面。

印象深刻的是王小波在书中似乎随时都在思考哲学问题,我存在吗?有什么证明我存在?既然我存在,为什么还需要证明?

感觉他即使跟陈清扬做的时候,也有另一个他在审视这一切,我感觉到他的“道性”,他总是能超然地观看着俗世最“俗”的事,道家说“每况愈下”,越低的存在越能反应道,道在“屎溺”,对于黄金时代的王二来说,道在“性爱”,他在跟陈清扬的性爱中感受一切本质的东西。

我一直在想,用另一个“我”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生活,也许就会有喜感了。生活就像剧本,每天的热闹与孤独,都充满了“好玩”特质。

王小波做到了,在他的书里。他用喜剧来演绎悲剧,功力深厚。

在所谓的“搞破鞋“被批斗,捆绑、揪头发、受伤过程中,文中的王二和陈清扬都能把这些看成是一种现象,好像与他们无关,与他们肉体所受的痛苦无关,就像佛陀曾经被肢解但不生嗔恨一样。

每次批斗轮到他们上的时候,陈清扬直接自己把解放鞋用麻绳挂在脖子上(自己不挂斗争她的人也要挂,干脆自己挂得了),把头发梳成两分大辫,便于别人抓的时候不把头发扯打结。这种描写反映出他们对被斗争的麻木,反映出他们被虐的次数极多。

你看到这些是会笑的,特别搞笑,语言像段子,像喜剧,但你心里会很悲,为时代、为人物遭遇、为人性,为生命中一些无可奈何的事!

有人说王小波写的是黄书,我觉得真是极大的误解。虽然是有相关描写,但也就是写一件普通的事。反而感觉到他心无挂碍,心境比好多人都干净。就像和尚背姑娘过河的段子,过河之后和尚就“放下”了,而旁边揪着这件事不放指责“和尚背姑娘”的人却没有“放下”。

高尚和下流往往是一体两面的,去刻意强调高尚让人感觉就不是正常的事。很多人道貌岸然,心底深处却是男盗女娼,表面表现得越高大,心底里越黑暗,各种变态。

扯远了,说回来。王小波不在乎别人说他下流,不掩藏暴露自己的各种阴暗面,直面人性欲望的一面,这恰恰反应出他的平衡性、正常性,干净性!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领导上要王二和陈清扬写材料,交代他俩“搞破鞋”的作案细节。王二开始承认他们发生了关系,几句话,没有过关,领导让必须把“作案”细节写出来才过关,并且写得好还可以免于批斗。那领导不就是想看王二写色文吗?说得冠冕堂皇,站在道德制高点,内心的的黑暗面却暴露无疑。后来王二果然写得好了,各组织的领导都爱看,写交代材料成为了有色文字的创作,真是滑稽,让人笑得不行。这些看似矛盾的事情就这样真实地发生了。

悲剧要以喜剧呈现,生活的磨折需要幽默来修齐!第二次重复了这句话,王小波做到了!

在喜剧下面,我们体会到各种残酷,对现实的无力:王二因为个性直率得罪军代表,反复挨整的事;和当地原住民冲突的事;他和陈清扬化妆成“老傣”去清平“赶街”,在灰色现实下仍然向往生活的温情与美好一面的事;再见面陈清扬青春不再的事:黄金时代却不能追求自己的理想有所作为,任其荒凉的事。

对于每个人来说,也许我们都不同程度地丢失了我们的“黄金时代“,无力而空虚,终是没有化作天上半明半暗的的云,但生活还得继续,尽量美好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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