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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

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

作者: 小丑一人的康桥 | 来源:发表于2017-11-17 21:43 被阅读51次
    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

    我对于生命最初的思索,源于对死亡的见证。

    第一次见证死亡,是在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某天下课,忽听闻学校外面有众人喧闹,围观者甚众。原来是一个拉砖的手扶拖拉机,车厢连接处不牢,到学校附近时车厢跑掉了,轧死了在路边要去上学的兄弟俩,小孩子,七八岁的孩子。

    放学的时候路过那里,只看见一张席子盖得严严实实,老奶奶歇斯底里地哭泣,去掀开那席子,想看看自己的孙子们,被一旁人安慰,拉开,痛心不已……周围一片沉默与惋惜。

    那个场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是生命的渺小与短暂吗?是要注意安全的提醒吗?都不是。或许,那最初对死亡的见证,才真的让我从心底里对死亡对生命有了敬畏和尊重。

    后来,在我妈妈的舅舅,我的舅姥爷的葬礼上,我又一次见证死亡。

    我那时还不理解,为何人们望着那黑黑的方方正正的巨大木匣子一眼,随后便几乎瞬间哭了起来。那时我还小,妈妈怕我害怕,就不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可我不明白,那时原本活得好好的一个人,在一个普通的两间屋子里好好地过活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不懂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像那时在我的印象里,村子里总有某家的老人死去了,然后请了八台吹响的。唢呐,一声声催人泪下。我那时虽然不懂到底吹的是啥,却也知道那是哀乐,听,像是谁家的哭声。

    然后,就是一系列麻烦的程序,大多都有这样的过场——

    在堂屋正中,通常是寿终正寝的那座房子的,放着死者的棺材。在堂屋的条几上,总会放上一张黑白的遗像,或是放在棺材上面。靠近门边的位置,总放着一个火盆,黄纸在里面经久不息。又似乎不能熄,要一直烧上好多天。然后在另一间小屋子里,放着整整齐齐的白得发蓝的孝装布。前去奔丧的人,在白簿上登记之后就会领到一条白巾或是一顶帽子。爸妈总把我当个男孩养,分到我的总是一顶帽子,而不是女人用的白巾,不懂事的我那时甚至为此愤愤了好久。

    通常人家办丧事的时候,都管两顿饭吃。早上,虽然也算临时对付,但比起平时也算上足够丰盛。然后就是出关了,村子里的精壮劳动力合力抬出棺材,那棺材通常是异常笨重的,加上死人的躯体,大约有个几百斤。再遇上人家门槛低窄的,要费上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各种想方设法抬出来。

    之后,还有这样一个哭孝的环节。通常是一个唱功极好的女子,全身戴孝,尤其在头上要綰成一个大白花,然后就在装饰得华美的棺椁之前,哭爹哭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哭得越厉害,唱得越好,人家给的赏钱就越多。

    再者就是有一群送出关的人,前面跪着长子,馒头上插着筷子。次子在旁边抱着遗像,或者还有一个人端着饭碗,在出关之前最后一响以后,决绝地摔了那个代表了他至亲从此在阳间绝食了的饭碗。我以为那个场景才是最痛心的,好像这样一来,死者就再也不能回到人间。就像奈何桥边喝上孟婆汤一碗,再忧伤过忘川,抛却所有恩怨,重心投胎做人。

    我一向不喜欢那些过于悲哀的场景,因为那些家人们跪在棺椁前齐声恸哭的场景太容易让人动容。可是看得多了,就不免麻木甚至不仁了。好事的农村妇女,总在织完毛衣或者洗完衣服的当儿,约上几个同伴,笑嘻嘻地去看热闹了。在死者安葬前,让孩子们去抢完那些贡品,好像这是一定要抢完的,鲁迅的杂文里提到说,这叫散胙。

    还有的是去看戏,看吹响的哭爹娘,或者去向那家人讨一小块半生不熟的烙饼,来只自己孩子半夜三更时切切恨恨的磨牙(我们那里的说法,闺女咬牙恨爹娘什么的)。有用没有,好像还有些用。可是,磨牙不是因为缺锌吗?

    最后,就是过五七。本有差不多一个月,如今快节奏的生活,五七在头七之内就过完了。那次听《典狱司》:“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竟忽然想起过去,想起那时人家办丧事时,和别的孩子一起看人家多大的排场,下葬的时候烧掉了多少东西,什么漂亮的房子,嘴里含着馒头的大马,童男童女,金山银山,摇钱树,聚宝盆,电视机,小汽车还有大把大把的纸钱等等等等,仿佛这样一烧,死者在阴间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可我却觉得不是这样。

    我相信来世今生,但不相信烧掉的东西死者在阴司还能享用。

    只是我以为。

    再后来,我真的见证了一场完整的葬礼,竟是因为我初三时候的班主任,待我们如亲生孩子似的张老师的离去。

    那年,晴空里忽然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干雪,落地不见。白天还好好的人,突然说没就没了。我记得他走之前去我们班里看我们的最后一眼,殷切的眼神。我更记得在殡仪馆追悼会上,他躺在水晶棺里面,被带上了帽子画着微笑的妆,静静躺在那里的遗容。众人围着他,可看到他脸的那一刹那,我泪如雨下。

    平日里他待我那么好,那么看重我,我却没能如他所愿——没能在那次当中讲话给他长脸(我嗓子突然哑了),没能在他说的过两天之后给他唱校园广播里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更没能在那些他们认为我要去的选秀节目中一展歌喉,既没能完成他的遗愿,也没能成为他的骄傲……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万事的。但很多时候,不能把有些场景想得很坏。这世上其实是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要人不死。只要还能过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正如此时,我总觉得人生最美好的莫过于此时。此时窗外北风凛冽,北方又遇寒潮,但我们待在温暖的室内,如很多人一样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其实人生,本来就是要从娘胎里来,要到坟墓里去。可是这中间的时光,叫做幸福啊!人能在世间走一趟,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所以值得每个人好好珍惜。

    愿这一生,不急不慌,陪伴你的总有你爱的爱你的一切,有大好时光,春天的微风拂过,世间万物又悄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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