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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槿辞 第二章 飘兮残槿素如雪,落兮缤纷惊池月(上)

拾槿辞 第二章 飘兮残槿素如雪,落兮缤纷惊池月(上)

作者: 摇摇摇到外婆桥_ | 来源:发表于2018-07-05 00:42 被阅读15次

    西向的小屋终日难见阳光,又因着门外不远又是墙壁,连晚霞都难抵达,昏昏沉沉的屋子里头,令人好生不适。但到底还好,傍晚阳光照耀之时,屋后破旧的小院还可享受到一方暖阳。待到傍晚时候,沐璥言遣了人来,说原先预备着的院子一直未打扫得当,大老爷发了话换了一批仆从,才赶着打扫好了,现下里请槿姑娘及岑姨娘挪动玉步前往。一行人搬过后已是夜中,沐槿又换了生地不适应,至三更(1)方入眠,是以次日晨起沐槿困倦不已,去往老太太处请安的一路连着打了四五个呵欠。

    老太太方由人服侍着起身,正梳洗着。房内已然有侍婢启开了窗户,没了那层油纸的阻碍,晨起的暖阳便肆无忌惮的进屋来,洒了金灿灿的一片。长长的花白头发垂近地面,侍女冉悠跪在地上,执一细巧精致的篦子为老太太梳着发髻。

    冉悠浅浅笑着,一壁缓缓篦着老太太的发,一壁问道:“老太太今儿准备梳什么发髻?”老太太咂了声道:“自然还是老样子,你早习惯了不问的,今儿是怎么了?不会是昨儿个夜里撞了脑袋,或是半夜里去小厨房偷吃,啧,也不对呀,吃东西怎么会吃坏了头脑呢?奇怪。”“老太太就会拿我取笑!”冉悠作势摔了下梳子,继而又拾起来继续篦着,道:“老太太惯常梳抛家髻,非说自个儿老了,发髻什么的只端庄即可,可是老太太这一头漂亮的头发,不梳些好看的,岂不可惜?况且,老太太您忘了,”冉悠双手轻搭在老太太肩上,又自老太太右肩处探了脑袋出来,从铜镜里头瞧着老太太,道:“今儿六姑娘回来,头天来给老太太您请安,老太太您不得趁此,好好打扮打扮?”“得了吧!”老太太笑着轻拍掉冉悠搭在右肩上的手,道:“你是想折腾我老太太才是真吧!”“没有,老太太明鉴,冉悠冤枉!”主仆正笑闹时,侍女轻烟挑帘进来禀道:“老太太,六姑娘同岑姨娘来了。”“看看看!”冉悠得意挑眉道:“我说什么来着,说曹操,曹操到!”老太太笑嗔道:“果是个真真儿的人来疯!”罢了又对轻烟道:“知道了,下去吧。”轻烟退下后,老太太转回头来对着铜镜,她笑道:“得了,今儿我老太太这脑袋,就归你这丫头摆弄了!”冉悠笑道:“是!老太太。”冉悠寻思半刻,正择了寻常的朝六髻梳上,忽眼珠一转,心中又有了鬼点子,她换了要梳的发髻,明明在履行自己的鬼点子,面上却是实打实的一本正经。老太太看着镜子里面容姣好的年轻的姑娘冉悠,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真是,风风火火的。不过,我也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就是了。我老啦,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的丫头们,那么活泼。”“老太太哪里老了?我看是底下哪个胡说八道!”“唉,”老太太笑道,“冉悠,我留你近身伺候,也是因为你年轻,我老太太老了,但是身边有不少活泼的年轻人,我呀,看你们每天笑笑闹闹的,也就跟着觉着,自己都年轻了呢!”“那是,”冉悠道,“老太太年轻着,所以我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胡说八道!诶,对了,你和邱家那小子,怎么样了?去年就在议着了的婚,今年怎的还没提上日程来?你这都十七了,还没嫁,我老太太都等不及了!”“唉,别提了!”冉悠道,“他个没用的!什么都磨磨蹭蹭不说,我还不能提醒他!现在呀,一说到亲事,他就臊的满脸通红,跑的远远的,我追一步,他跑一步,弄的我呀,现在跟上赶着要嫁给他一样!哼!”“年轻人吗!”老太太笑道:“年轻人,初尝情滋味,都这样!”冉悠闻言笑着,也红了脸颊,微低了头。

    “诶?”老太太忽然道:“你这是,给我梳的什么髻?我怎么看着……不对劲儿呢?”她指了指头上还未成型的发髻,问冉悠道。冉悠回神儿来,一本正经道:“双丫髻啊。”“什么!”老太太一把夺下冉悠手里的梳子,笑骂道:“臭丫头!又耍我!我都多大岁数了,这是还没梳起来,不然,岂不是为老不尊?”“哪儿有那么严重!”帘外又听得一声:“老太太,七姑娘到了,各位夫人、小姐、姨娘们,都到齐了。”轻烟又前来回禀。老太太“嗯”了一声,转而看向冉悠:“还不快给我好好梳头!”冉悠笑着取了梳子来,道:“是,谨遵老太太的吩咐。”老太太复又坐下,道:“这老七呀,永远都是她最后一个到……”

    沐槿正正襟危坐着,岑姨娘因着是姨娘身份,是以只能于姑娘身畔搬一绣墩坐着,屋内众人也无人上前来见礼,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屋里头的夫人姑娘姨娘们,二人是不可能个个都识得的,老太太过会儿梳洗好了出来,自然会一一介绍。可偏那外头的帘栊一挑,七姑娘沐棉进了来,她那眼睛一挑,便知她要在沐槿身上寻茬子顽。沐棉比沐槿小上一岁,是长房沐璥言的第五个闺女,在府中排行七姑娘,因沐槿之故,沐璥言给她亦取花之名。沐棉一向骄纵,沐璥言实也不大欢喜她,且说此女沐澜之后又五年,三年连得沐祎、沐槿、沐棉三个女儿,他也觉得无甚意思。除沐祎因是五年来的第一个女儿,又与其四子沐宥宸同胞而生,令家中上下欢喜一番,并有幸得老太爷取名外,沐槿、沐棉皆不大受待见。沐槿的名字取来,是因着此女沐澜之名谐音“木兰”,且沐槿之母岑姨娘名锦知,取“锦”字之谐音嵌入闺女之名,倒也合理。且说沐棉方一进门便瞧见了沐槿,当下便怪声怪气道:“哟,只是谁呀,我怎生不识得,是,家中新来的……”她正要说出“丫鬟”二字,便由沐澜笑着拉了去,打断她的话道:“这是六姑娘,你的姐姐。”“姐姐?不过是个庶出的罢了!”这下沐澜脸色也不大好瞧了,她到底也是庶出,虽母亲金姨娘为阮氏陪嫁,本就理所当然应做沐璥言的妾室的,但到底她的身份不比沐棉,要不是金姨娘叮嘱要帮着瞧着沐棉些,她怎生也不会来招惹这泼皮丫头。沐棉见她脸色不好,哪里会不知其故,是以又轻嗤了道:“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都是父亲庶出的女儿罢了,自幼由母亲抚养长大,便真以为自己能同嫡出的比肩?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怎么能同淑姐姐一般优秀!”

    沐棉口中的淑姐姐,乃是家里最为骄傲的姑娘,阮氏之女沐淑,今年十九的年纪,已出嫁四年。沐淑自幼由长房及老太太亲自教导着,知书达礼,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嫁与定远伯之子何邱岩后不足一年,便已熟练掌家,为人人所称赞,堪为沐府各姑娘们的典范。然大家也常将沐棉同沐淑做比,也都感慨沐棉果差了太多,不仅不比沐淑,沐澜、沐祎也比她端庄的多,只是沐棉终究小孩子心性,也不知道什么,只爱一味的以亲姐沐淑为骄傲,好似这般,她便能同沐淑一般优秀了一样。

    沐澜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手足无措之时,里屋的帘栊便由轻烟挑了,冉悠便扶着老太太进了来,各夫人、姑娘、姨娘,便都忙着起身请安,也不再顾着这头几天便有一回的无聊争吵。老太太颔首,示意各人皆起身,随后便是谢恩,再各自落座。“瞧瞧这一屋子的丫头,老太爷原来一直感慨着,说一辈子得五个儿子,却只有二女,还有一个未能常留身旁,当真可惜,这可好了,我们这成了亲的三个儿子,可了劲儿的生丫头,圆老太爷的女儿梦哦!”众人皆掩口笑起来,阮氏道:“女儿好呀,这一屋子的孙女儿,都来服侍老太太,老太太果真儿是好福气!”老太太点头笑道:“是是是,只不过我老太太瞧着呀,服侍我倒不用了,好好的学礼习规矩,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像淑姑娘一般,给我沐府增面子才是正经!”“那四夫人可责任重大了。”二夫人荣氏掩口笑道:“一屋子里一口气生了两位姑娘,这教导的责任,可不是重大!”众人也皆笑起来,只道是四夫人魏氏不在场,但荣氏明白,这话自会有人去回给魏氏,让她好好气上一气。老太太道:“四房里头连着两位姑娘,倒也是喜事。诶,老四媳妇怎的没来?”“哦,回老太太的话,四夫人说九姑娘晨起闹的厉害,弄的八姑娘也不大爽快了,说要好生哄一阵,过半刻再来给老太太您请安,也带着八、九两位姑娘来瞧瞧长房的姐姐六姑娘。”冉悠道。老太太点头:“嗯,九姑娘方出了月子,正是容易闹的时候,原先啊,我记得柔儿初抱来给我的时候,也爱闹。”她顿了顿道:“娘娘当年倒是不同。”“那是,娘娘与寻常闺女自是不同。”荣氏随口便道,其中意思自然也涵盖了说那九姑娘不能成大事。荣氏是个没什么头脑的,不然也不会让妾室张姨娘赶在她前头诞下二房的头胎,要不是她命好,那二房长子生母的名头就要落到一个姨娘头上去了,当然,要不是二房沐璥轩的原配柳氏难产不幸身亡,这主母的位子也没得她一个以姨娘身份嫁进来的妾室什么事儿就是了。

    老太太偏头问冉悠道:“六丫头,她叫什么来着?”“回老太太,六姑娘闺名单字一个槿。”“哦。”老太太点头,挥了挥手让冉悠又退回后边站着去了。老太太招来沐槿:“槿丫头,来。”沐槿遵着岑姨娘昨晚及今早上的再三嘱咐,又行了礼,方缓步上前。老太太道:“你瞧着,这般多礼,想是给昨儿个大夫人罚的,吓坏了。”她嗔怪的看了阮氏一眼,阮氏忙起身道:“哎哟老太太,媳妇早知道罚重了,昨儿个老爷说一回,今儿个您又说一回,这是准备,教媳妇惭愧死吗!”“快起来!还有,”老太太道:“别死不死的,不吉利。”阮氏点头,起身坐下,道:“是,老太太。”

    “呀,这丫头,长得可真是标致!”老太太拉着沐槿的手,道:“像极了当年的锦知。”岑姨娘忙道:“妾有幸服侍老爷,并诞下姑娘,已是福气,怎还能要求姑娘像妾呢。”“你这话便说岔了,当年,我可是把你当亲闺女养的!”老太太笑嗔道。“那倒是了,是妾说岔了,老太太确实是对妾万般呵护的,说来,妾的福气也果真是大。”“是啦,所以你六年前执意要走,老太太我也觉着可惜。”“是,妾当年也是心疼姑娘,怕旁人照顾不好,槿姑娘又是个生下来便体弱多病的,妾不放心,才硬要跟着去的,后来才发现,旁人都十分呵护着槿姑娘,倒是妾小人了。”“哈哈,”老太太笑道:“是,你这丫头呀,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老太太虽是笑着,但她在这大宅子里过活了这些年,哪里有不明白的,倘当年岑姨娘没跟了去,这沐槿别说有没有给人刻意惯坏了回来,就是有没有命在也未可知。想罢她也觉着心酸,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岑姨娘又是她当年极喜欢极中意的一个孩子,要不是当年岑姨娘身份不够,且年纪太小了沐璥言等不及,而沐璥言又的确需要阮氏这样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女子帮衬,她现在的大房媳妇,怕就是岑姨娘了。她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沐槿,多少有些心疼。

    想毕,她转了话题道:“来,槿丫头,我给你介绍一番,想必你多半都是不认得的。”沐槿点头,便随了老太太去。老太太先将座上的夫人一一指了给她看:“这是大夫人,你的嫡母,昨儿个她罚你,你想必也晓得了,这是个厉害角儿!好了,说正经的,你想必也听说了,沐府这一代最骄傲的女儿,你的淑姐姐,便是大夫人的女儿,她教女有的一套,也必会好好教导你的,你要好好听她的才是。”见沐槿点头,她又续着介绍下去道:“这是二夫人,你二叔璥轩的媳妇;三夫人呐,还未过门;至于四夫人,她还未来到,不过昨儿个你应该已经见过了,是你四叔璥琛的元配夫人。”此话既出,二夫人荣氏的脸色也多少不好看,老太太这不就是交代的万分清楚透彻,交代她不是二爷沐璥轩的元配,是姨娘抬的?老太太却不觉,或许也是故作不觉,又转向姨娘那一侧:“这位,是金姨娘,这位,是崔姨娘,她们和锦知,都是长房的姨娘;这是张姨娘,是二房的姨娘;这是花姨娘,”她指着其中一个肚子很大的孕妇,道:“这妇人们里头最年轻的一个,方十六岁,是四房的,现下里怀着个小弟弟,指不定就是你四叔的长子呢!”“老太太就爱拿妾说笑!”花姨娘道:“人人都说我家老爷说因为爱养花养过了,生了两个丫头也不见个小子,四夫人都没这福气,妾又怎会有!”沐槿悄悄的瞥了眼花姨娘,暗道不易,她虽长在庄子上,但临着几家中的女人争斗她也听着看着了不少,岑姨娘这些天也同她讲了不少,岑姨娘说,这花姨娘定是个有些手段的,才能在长子未出世前,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到现在临产的时候。沐槿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但到底她也是挺聪明挺机灵的,仔细想想,也大概清楚了。沐槿点头,并一一见过礼。

    “这边全是姑娘们,老大淑丫头已经嫁出去了,这是老二澜丫头,你金姨娘的女儿,还有老四祎丫头,老七棉丫头,都是你长房的姐妹;这是三丫头衿儿、五丫头祾儿,衿儿是张姨娘的女儿,祾儿和你一般大,只略长你几月,是二夫人的闺女。”门外有媳妇丫鬟传道:“老太太,四夫人携八、九两位姑娘来了。”老太太忙道:“快请进来。”只见一端庄的妇人梳着朝云近香髻,一袭浅粉色的裙装,缓缓踱步进来。身后的两妇人一人抱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一个略大些,另一个,想必就是老太太方才所说的,才出了月子的九姑娘。“来来,老太太笑着招手,道:“这是四夫人,还有老八瑶儿和老九玥儿。”四夫人魏氏上前请安:“媳妇请老太太的安,媳妇因事来迟,还请老太太见谅。”“没事,快坐下。”老太太摆手,笑问道:“玥丫头闹完了?”“可不是,”魏氏携二乳母落座,道:“玥丫头果真爱闹,媳妇给她闹的,这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呢!到现在,媳妇这头啊,还一跳一跳的疼呢。”“我还说呢,这丫头像柔儿当年一般,爱闹。”魏氏笑道:“那可好,将来玥儿能像柔姑娘一般优秀,我也满足了。”众人都跟着微笑,又想起荣氏先前的话了,又不禁真真儿的笑了起来,魏氏偏还不明其意,又顺着说道了半天,直到老太太把话题岔了开来,又见九姑娘沐玥困倦不已已然睡去,她方起身请辞,老太太便推脱也乏了,便遣散了一众人等各自回房去了。

    (1)三更:先秦时期计时皆遵十时辰制。十时辰制,昼夜各五分。据《隋书·天文志》,昼为朝、禺、中、晡、夕,夜为甲、乙、丙、丁、戊(后用五更来表示)。晚上戌时作为一更,亥时作为二更,子时作为三,丑时为四,寅时为五更。把一夜分为五更,按更击鼓报时,又把每更分为五点,每更就是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即120分钟,所以每更里的每点只占24分钟。“四更造饭,五更开船”,相当于现在的“后半夜1时至3时做饭,3时至5时开船”。“五更三点”相当于现在的早晨5时又72分钟,即6时12分,而“三更四点”则相当于现在的午夜1时又96分钟,即2时3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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