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刚从故乡回城,盛夏天的故乡,永远像是那个曾经的邻家女孩,自由、单纯、欢快……
荒山随笔6:盛夏的故乡
在那晴空万里的夏日,每当毒辣的太阳于天地间肆虐,知了就开始了它们的狂欢。
在那片火辣辣的令人窒息的狂热笼罩下,所有能看到的草木都蔫了,尽管它们在早晚时分又会恢复得生机盎然,但是此刻,那发蔫的茎叶让我担心它们随时会枯死。而且,在这盛夏的正午,好象也没有哪种植物有开花的安排,单调的绿色也增添了这沉闷的炽热。
干燥的乡村土路,泥土已已被晒得发白,偶尔有行人的汗水滴上去,扑滋一声后会缓缓冒出一股白烟。稻田里的水都发烫,偶然会看到小小的青蛙不大耐烦的游来游去,然后扑通一下扎进了稍深点的水底或秧苗的阴凉处。新砌的田埂,尽管下面就是水,但是离水不远之处,泥土已经开始泛白、干裂。
晴热的天空,呈现出一片火焰深处的那种湛兰,几小块纯白的云,一动不动的静浮在空中,似乎在为那颗炽热的太阳背书。
白云太白,地面上甚至看不到它们的一丝身影。
在这样炎热的正午,村子里除了那位几乎是世上最忙的老篾匠可能还在他的责任田里忙碌外,其他人都会在家里或村子东头的那几棵大柳树下乘凉。动物们也很少外出,鸡鸭都在屋檐下或树阴下打盹,猪刚刚在黑油油的污泥坑里打了滚,此刻正舒服的紧趴在泥地上,舌头伸出大嘴象狗一样的喘着气,浑身的污泥很快就结成块并龟裂开来,童年的我和小伙伴们很喜欢一块一块的将这饱含醇厚泥土味的土块从猪身上抠下来玩,不一会洗过泥澡的肥猪全身就粉红粉红的焕然一新,舒服地睡着了。
替猪身上抠完土块后,我一般会到大人们纳凉的大柳树下去玩,倾听他们家长里短的穷侃,倾听他们天南地北的奇闻,更多的,则是倾听那几棵大柳树上知了的鸣叫。
让我奇怪的是这些知了好象只喜欢在这水塘边的高大老树上鸣叫,山上有那么多的树木却几乎没有见过它们的身影。
这些柳树都已经很老了,老得我几乎抱不拢那古老的树干,苍老发黑的树皮已开始一块块的向外翘起,给蚂蚁们提供了很好的娱乐场所。
所有的柳树都一无例外的以一种充满艺术风格的扭曲妖娆的境界向上生长着,每棵树的姿态都不一样,简直是相映成趣。也许正是这扭曲不正规的树干没有什么用,恰恰保护了它们成功的存活到如此古老的年龄吧,甚至人们在砍柴的时候都懒得想到它们,几棵已枯死的老树不得不接受着风化的命运,但它们下面粗大的树根已经伸展到了别处,并且成功的长出了另几棵茁壮的柳树。
这些柳树们就这样不断野蛮的延伸着,不需要任何照管郁郁葱葱的生长着,以至于面水的一面塘堤几乎成了树根的天下,众多的树根裸露在水中,特别缠绵的互相缠绕着,其间偶或夹抱着几块条石或沙土,然后各负其责,各归其位,有的入水有的入土,入水的树根都长出了洁白的胡须,也有呈现淡红色的,又密又细,又白又净,又红又艳;入土的树根倏然而入,尤如名家的大写意,转折自然充满了想象与活力。
在这样充满了生命与活力的坚实的塘堤上,树根的旺盛生命力已丝毫不亚于那高高在上的树干,这座年深日久形成的塘堤上随处可见那破土而出高高隆起后又侵土而入不甘寂寞的树根们,这些暴露于地面的树根越长越粗,最后便成了村子里天然而完美的树凳。
我喜欢坐在这天然的树凳上,聆听着夏天的知了那迷人的演奏:越是中午,越是四周寂静一片时,它们就演奏得越起劲。那连绵不绝气势滔滔后劲无穷的鸣奏声曾经长久的吸引着童年的我,因为我想不通知了那么小巧的身体里怎么能发出如此洪亮的声音,同时,它们高高在上的神秘感也是吸引我的一个重要原因。
童年时代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捉几只知了来玩,但是始终没有成功。
首先我想的是直接上树去抓它们,穿个短裤衩光着小脚丫爬树曾是我童年的绝活之一,但让我失望的是,知了们太精了,它们仗着身体轻巧,一般都停在又高又细的树枝顶端,我根本接近不了,有时偶然也能看到它停在大树干上,等我偷偷的上去快要接近的时候,它总是警觉地先一步飞走,令我失望不已。
后来听说用线可以套它们,就是用一根长长的竹杆,顶端拴一根打了活结的玻璃线,在知了叫得起劲时悄悄伸到它身后,瞅准机会一下套住它头部就行了。这个主意不知是哪个傻冒想到的,反正我在浪费了若干竹杆和长长的一根钓鱼用的玻璃线后终以失败告终,因为那个机警的知了,怎么会容许你在它身后套它而毫无知觉呢!
因为捉不到活着的知了,我对蝉蜕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在夏末或是秋初的时候,在大大小小的树枝上都能看到淡黄色的蝉蜕,这个倒是很容易便能拿到,看它们弓在树枝上,几乎完美地保持着知了在退壳一刹那的姿势,让我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好象听说蝉蜕是可以入药的,但在我的老家没见过谁收过这东东,于是童年时代收集的一大批蝉蜕此刻还保留在我故乡的老房子里,就象这童年的知了一样成了我一个尘封的记忆。
那寂寞而宁静的故乡啊,那焦热而单纯的盛夏,那池塘边上、柳树枝头,童年的知了那一声声狂热的嘶鸣,如今听上去已经增添了几多陌生……
谢谢你,知了,感谢你给过我童年的那些美好回忆,想起你,我甚至又一次复活了记忆深处唯美唯真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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