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我喜欢晚上开着电视睡觉,这是因为我害怕一个人在家。后来,我发现外公和外婆也喜欢晚上开着电视睡觉,我知道这是出于老年人的孤独。再后来,我看到老爸也总是开着电视睡觉,我才知道,他是因为焦虑……
老爸在我还未出生时便开始在外打工了,有活的时候就干,没活的时候就在家里耕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那黄色的皮肤在长期的日晒下变得黝黑泛红,胳膊上的皮肤异常粗糙,手掌也布满老茧。但这双手握着我的时候,我却觉得非常温暖。
老爸除了平时打一些零工,有时候也会升级成为小包头,但小包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在他们那个行业,有活干总比没活干好,谁也不会在乎有没有合同之类的保障,总是先把活干了,然后等着“上面”的人发钱。当然,不是每个所谓的“老板”都是正直的,做完工拿不到钱几乎成了常事。在我的印象里,老爸当小包头的次数很多,但因为收不到钱不得不借钱给工人付工资的次数更多,为此老妈没少和老爸吵架。

年前是家里最难熬的时候,老爸总会起大早出去找那些老板要工钱,我和妈妈都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找人,但他一出去回来便是深夜。这让我想到了猫和老鼠,找与躲的关系,是猫会赢?还是老鼠更机灵呢?但好像总是杰瑞更胜一筹呢!好几次老爸都不愿意回老家过年,因为我们所欠的工款大多都是亲戚和熟人的,每个人都等着要钱好过年,但我们却无法满足他们的期待,老爸大概也是觉得心中有愧吧!
老妈总是说老爸腰挺不直,以后会变成个驼子。没有底气,腰怎么挺直呢?生活会让每个人变成驼子,只是程度会不一样而已!
老爸喜欢把什么事都放在心上,从不主动和我们说起外面的事,在他的观念里,还有点大男子主义,他总觉得男人在外面的事女人不能插手。但有一次却很奇迹般的,他找我谈了好久,这是目前为止我们唯一一次真诚的谈话。他是一边喝啤酒一边跟我说的,我想这或多或少增加了他的勇气。他跟我说起他为什么晚上总是失眠,说起他所面临的压力,也说起老妈对他的不理解……在那一瞬间,我真切地感受到老爸心中的焦虑,他无时无刻不想为家里做点什么,但却无能为力,面对我和老妈的失望,他比我们更甚!
我曾经也对老爸生过气,气他不能让老妈像别的妈妈那样,每天轻轻松松的做个家庭主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还要为生活琐事焦头烂额。我更气他不能让我有个温馨和谐的家庭,而是从小在他们的争吵中长大。
他老了,我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这点是在去年的某一天中午。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吃饭,是老爸做的饭,他炒了我最爱吃的麻婆豆腐,还有一个青菜。也许是因为他总是染头发的原因,在此之前我从未觉得他有一丝老态,但那天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眉毛,还有他那满脸的络腮胡,里面夹杂着刺眼的白,不是一根,也不是两根,多得让我数不过来!我开玩笑地对他说:“老爸,你胡子白了。”然后他笑了一下,说:“对啊,你才知道你老爸老了嗦。”
我多希望有一刻时间是可以静止的,至少在老爸入睡之后,我希望他可以一觉睡到天明。在他多少个失眠的夜里,我曾偷偷看见他坐在窗前沉思,或是望着窗外一言不发,这是平常看不到的老爸,无助地让人心疼。在寂静的黑夜,他独自承担了所有的辛酸苦辣,所以他的脊梁才这么弯吧!
其实我一直想对他说:“您可以稍微信任一下我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所以有什么困难当然要一起扛。”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他说出口过,当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大概就是亲人之间的羞怯作祟,因为有些爱,我们总是不善于口头表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