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的永和宫离着绣坊有些距离,又不爱走那笔直的宫道,于是领着令妃去了日常走着的一条小路。
路径生幽,一旁的竹子在春意的催动下也生了片片新叶,翠翠的嫩绿色长在尖尖的枝头,随着清风荡出一片弧度。闻安眼瞧着令妃见这景儿,眼中流出不似往日里的冷漠。
“令妃娘娘爱这竹子?”
令妃摇摇头:“原就是一个粗人,如何欣赏的来什么竹子不竹子。”她的脸上一片苦笑,从白嫩的脸颊上密密渗出来,是不甘与落寞。
“娘娘是想到故事了吗?”
令妃嘴角含着微笑:“庆贵人出身大家,原就是府里的格格吧?”
闻安点点头:“不过也是汉家女儿,虽是格格,身份也没有宫里头其他贵主儿来的珍贵。”
“本宫也是汉家女儿。当年父亲得罪了朝廷,本宫从家里的格格变成了宫里的奴婢,因着当年的管领太监与父亲有着一些交情,虽去了辛者库,但料理的不过是宫中花草,不用去刷恭桶,就是本宫那时候觉得最幸运的事情了。”她笑着说完,伸手轻轻抚了抚竹叶。嫩脆的叶子在雪白的手掌上,端的是一副新鲜的味道。
“这一段路曾经是本宫需要管理的。竹叶干净,清理起来也简便。就是竹枝沉,别的宫女都不爱揽这个活儿,便落在本宫身上。当时本宫一个人坐在小竹凳上,锄锄草,理理叶子,因着人少,管理嬷嬷不怎么过来,倒也是清闲的。当时本宫觉得,只要熬过这十年,本宫就能够出去了。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都在宫外头等着。”她说到这里,闻安瞧见一颗泪缓缓落了下来,从眼角到下巴,留下的是一点点光亮的印记。
“天不遂人愿,居然一个辛者库的奴才也可以成为一个妃子?”令妃闭上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着,黑如羽睫,合上了一块明镜一般的目光。
闻安未曾料到,令妃竟然朝着她说出这些话,她顿了顿轻轻开口:“娘娘,这些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现在我是得宠的令妃娘娘,也是这宫里头数一数二的主子。可是庆贵人你知道吗,午夜梦回,本宫却经常梦见从前的日子,有郎骑竹马,也有清新的竹子味儿……”
“皇上令本宫同你一起监制吉服,可是你瞧瞧,这就是宫里头,一件衣服都可以玩出这么多的花样。人心啊命运啊,所有都是牵扯在这里头,丝丝缝缝扣着的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反倒是和地位和荣宠,就这么一瞬不瞬跟着自己。”
闻安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令妃娘娘,宫里头都按着这个步子在往下走,咱们也没有回寰的机会,只能行将就错,一步步走下去。”
闻安见令妃已经停住了泪水,轻轻用帕子沾去脸上的泪珠子:“被叫别人瞧见了。”
令妃点点头:“吉服的南珠用菩提子替了,若真的是舒妃,她必定会借着这个做文章。”
闻安点头:“嫔妾倒不觉得真的是舒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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