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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古战场，急促的呼吸，被头盔阻碍着。挥剑，敌人血液喷溅，低头躲避。却遭后方一个手肘，我的头盔被打歪了，发丝飘扬下来。是男是女？只能从侧后方看到俊秀的下颌骨。
场景转换。
在一座荒山上，我指着一个坑，坑的边上站着其他一些刑警，都是些小伙子们，“如果用把斧子切成几段，烧出来的灰会辐射向同一个方向”，浑厚粗犷的男声。众人点头讨论着，“你们先看着现场，我去旁边方便一下。”我边说边走，顺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竟然摸到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我是个大叔？
一阵风吹过来。感觉脸上有点凉，眼睫毛有点痒痒。
“姑姑你醒醒，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场景像万花筒一样的变幻，又像迷雾被吹散。我睁开眼睛，看见小侄女晓晓在我旁边扑腾。我刚刚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想到竟睡着了。
“这个是爸爸吗？旁边那个是你吗？姑姑！”
晓晓把一张照片递到我的眼前，都快戳到我鼻子了。我把照片拿开，视线才得以重新聚焦。原来是19年前那次军训的合影。15岁的我们好青涩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看着照片微笑着。
现在什么时间啊？肚子有点饿。我把照片递还给她，“把照片放到相册里面，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晓晓乖巧的应答着，拿走了照片，眼神还念念不舍的盯着照片。
我坐起身觉得腿有点麻，低头一看。猫咪依依正趴在我腿上呼呼大睡，巍然不动的样子，简直像座山。 这只肥猫可真是的！我把它整个挪开放到沙发上，啪叽一下像只猫饼，众所周知猫是流体。
突然想吃点甜食，看了下食材，用椰枣、椰浆、椰子油、杏仁和麦片……加上蓝莓做一个素蛋糕吧。小侄女想爸爸了，用甜品安慰一下她。
去核椰枣、椰油、杏仁和燕麦混合在一起，用搅拌机打匀。抬头看了一下厨房的电子报时器，11点不到，刚刚好，可以作为午餐。
“时间？其实时间不也是幻觉吗？”
“姑姑你说什么？”
“啊什么？我？我说出来了吗？没事儿，姑姑刚才做了个梦。”
“说一下！我十岁了，什么都听得懂。哇，这个是蓝莓蛋糕吗？好棒哦！”
搅拌好的放入烤箱。继续把配料放入搅拌机：腰果、蓝莓、砂糖、椰浆、水、葛根粉……
做这些的时候，想到刚刚的梦，梦里我自己一直在画外音一般的念着一个偈子，有四句，醒来后却记不真切。大约只记得第一句好像是生死流怖轮回苦……其实如果做到这样的梦，梦里是否是真的是前世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些真切的感受和现实生活中别无二致，所以反推过来，现实又有多少真的是我们所认定的现实呢？这只是一种设定罢了。人生不过大梦一场。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时间是幻觉？”晓晓的声音把我从走神中拉了回来。
下面要用到寒天粉，就是琼脂——非动物性蛋白的凝固剂，我放哪儿了？像是柜子的第二层格子里面。我背转身去找食材，一边回答晓晓的提问。
“时间是幻觉，这个理论在佛经和科学上都有论述。佛经上说我们的银河系作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中间呢是须弥山，我们银河系最初的智慧生命是光音天人，他们具有光的形体，通过发光来进行交流，后来退化成了人类。退化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贪吃，甚至吃了一些不洁的东西，比如动物的尸体。想想看杀掉动物，并把它们的尸体用各种煎炒烹炸煮，各种方式进行虐待，多可怕呀！”
晓晓作呕的吐了一下舌头。“可是这跟时间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烤箱响了，蛋糕的底座已经烤好了。我一边戴上手套，把烤盘取出来，一边说：“外星人和我们的接触其实早就开始了，他们就是很多宗教里面所说的天人，虽然他们的科技比我们发达，但是突破时间的障碍，在来回的旅程中能够忽略耗费的时间，回到离开时的时空，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就是佛所说的无寿者相。”
把寒天粉也放入搅拌机中，盖上盖子开始搅拌。
“不是说时间是幻觉吗？无寿者相又是什么意思？”晓晓提高音量，试图盖过搅拌机的声音。我挥了挥手，让她等一会儿。
搅碎均匀了，倒到锅子里，开火。我把锅子放到火上。“把它搅拌成糊状，晓晓你来帮把手，不停的搅和就行了，顺着一个方向。”晓晓听话的接过了搅拌勺，并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我继续说：“无寿者相，就是没有时间障碍。佛经里面说，众生由于业力的牵引，不断的在轮回中沉沦着，时间就是轮回中众生的一种幻觉。打个比方，如果现在有一款非常热门的游戏，名字叫轮回，几乎所有人都在玩，并且他们逐渐放弃了所谓的现实生活，带上虚拟现实眼镜，完全沉迷在游戏中间。只有你没有玩这个游戏，你发现身边的人慢慢的放弃了肉身，在该吃饭的时候都不醒来，甚至有的人意识存在于游戏中，现实中的身体都开始腐烂了。游戏中间的时间，一天相当于现实生活中的100年，那些玩家在游戏中已经度过了生生世世了，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小时或者一分钟而已。对你来说，这个轮回的游戏存在吗？”
“既然我没有玩这个游戏，游戏里的时间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啊！”晓晓一边搅动着蓝莓糊，一边说到。
我点头肯定， “同样的，对于已经沉浸到游戏中的人来说，现实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也没有意义，游戏中幻觉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虽然那种时间感只是一种幻觉。”
“所有人都在玩游戏，只有我不玩的话，我一个人活在现实里也挺无聊啊！”蓝莓糊已经开始变得浓稠了起来，冒出了香气，晓晓吞着口水说。
我感到脚下一绊，猫咪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绕着我的腿撒娇呢，这只馋猫一有吃的就这样。
“你说到点上了，假设你所在的现实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只是游戏的另外一个层面而已，这个叫做轮回的游戏，就是一环套一环，就好像那个很老的美国电影盗梦空间，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小学二年级的英语课上，老师放过。”老师有点超前了吧？看得懂吗？
“还有一个关键点是，无寿者相的前几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可以关火了，我关了火用手套把锅子拿起来，将新鲜蓝莓放在烤好的底座上，然后在模具最上层填充上煮好的蓝莓糊。
“假设所有玩游戏的其他人其实都是你想象出来的，只有你在玩游戏，在游戏中你认为你生活在现实里，你想象出来的人都在玩游戏，其实并没有其他人，这个是不是就更复杂了？事实上游戏玩家已经太多了，观测者更重要。”
“哇，这个蛋糕是不是快好了？姑姑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和你的梦有什么关系吗？”
我有些无奈，不过仍然平静的说道：“如果我们能够打破时间的壁垒，我们甚至能够把我们想念的人带回来。即便不是真实的，一切只存在于游戏中，但是在游戏里还是有实际意义的。”我微笑着看着她。猫咪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到了桌子上。
晓晓猛的抬起头：“可以把爸爸妈妈也带回来吗？”
蛋糕快完成了，我没有理会晓晓的问题，对她说：“快把依依抱走，小心他来捣乱。”晓晓听话的把依依抱在了怀里，避免他跑过来用爪子抓蛋糕。
“晓晓，他们一直都在。总有一天，你会再看到他的！”我平静的说。
我看着完成的蓝莓蛋糕，放冷柜里冻一个小时就可以脱模了。“中午还想吃点什么吗？炒个芦笋怎么样？”
“简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五年前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给清空掉。
“好呀，我喜欢吃芦笋。随便，我都可以，不过我们两个人吃蛋糕也够了。”晓晓咽着口水答到。
“你有没有想过抛开外在相貌、过去的经验和记忆，剩下的部分是什么？你的智慧、知识、习气、性格什么能够留下来，什么能够稳定的代表你？证明你是你，独一无二？”
“我不知道！姑姑，习气是什么？”
“习气不是习惯，它是轮回这个游戏里面，人累世以来形成的一些好的，或者是坏的惯性，一些不是根据知识或者智慧指导，更像是本能一样，自然显现的行为。比方说，你生来就贪吃。特别喜欢吃甜食，抑制不住的要多吃。明显都已经饱了，还是忍不住贪嘴。”
晓晓听到这儿吐了下舌头，依依已经忍不住的张牙舞爪，想要过来尝一下这个新鲜的蛋糕。我拿起蛋糕放到冷柜里。
蓝莓，难没！爱的人会一直在。“晚点我们吃红豆好吗？红豆饼。”寄托相思的红豆饼。
“ 好！妙！”晓晓和依依异口同声。
思绪回到五年前的夏天，眼前一道白光闪现，什么都看不清楚。元汐挡在我的面前，用整个人给我当了肉盾，我看到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好几股像溪水一样，渐渐模糊了他的脸庞。“简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想说话，但是出不了声。嘴唇，就像吃了黄瓜一样，皱缩的发紧。元汐的身体好像一条从晾衣竿上滑落的毛毯，飘飘忽忽的落了下去。我想扶住他，可是没有力气，只能跪到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只听到耳边有大声的呼喊：“要救活，这是命令”。
“是！”我大声的回答。
按压穴位止血，创口消毒，绷带包扎……右手腕隐隐作痛，像是钢刀在一下下的刻骨头挑筋。这才发现自己也正在流血，受伤的地方欠着一小片画着符文的散弹片。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元汐需要急救。
为什么眼前这么多的水汽？
元汐，你要活着。你不是会看得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那么傻的问题？你不光要看到，还要听到我亲口对你说。
出任务之前那天，元汐约我到林荫下的那段谈话，还回响在耳畔。
“我外婆曾经说过：‘爱不重，不入娑婆情不深，不入轮回。’世间情爱皆是缠缚，你不该因此而放弃这次一世的修为。离爱染、出轮回就是为了回娑婆，度众生。你如果一定要这样执着，是没有好处的。”
“你总是要唱这种高调吗？承认动心了，承认喜欢我这么难吗？你怎么总这么多歪理学说呀？你的那个佛不是也曾经随顺因缘，娶了爱慕他的女人。难道你真的是冰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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