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几次银川,此前的印象是清真和汉餐泾渭分明,精通古兰经的人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受人尊敬,羊肉怎么吃都吃不腻,西瓜像冬瓜那么大像新疆的葡萄一样甜,深受中年人喜爱的枸杞之乡也在银川附近。
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待了短短的一个月,留下这么些粗浅印象,实在要归功于当地接待我的那位回族客户。我带来计算机技术,帮他们改进生产力。他们投桃报李在周末的时间带我去见识一下宁夏的黄河,沙漠里的飞车,沙湖的紫霞仙子,西北影视城去捡月光宝盒穿越时空。
那位回族客户滴酒不沾,我则不用喝酒。和在山东相比这里是天堂。你要知道,山东是一座建立在酒文化上的省份,喝酒伤胃,不喝酒伤感情。
相隔多年,我再次来到银川,带着还没有飞过的无人机,租了一辆车,准备重新认识这座城市——西北影视城,贺兰山,银川当代美术馆,宁夏回乡文化园。
去西北影视城怀旧,去贺兰山当然是爬山锻炼身体,去美术馆提高审美,去回乡文化园感受民族文化。如此科学的行程安排,情不自禁佩服自己,竟有点舍不得出去的感觉——在酒店里看着外面似乎北风呼呼地吹,天寒地冻,哪里有被窝舒服。
人类文明和科技之所以能发展到如今的高度,都是因为想象的力量。从远古时期的神和宗教,中期的封建和帝制,到现代的公司和民主国家,无一不是。我们之所以想去一个地方,或者见某个人,也是因为想象促使我们,内心深处在说,去看一看,未知的远方。那里有大漠孤烟直,待得我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但我没有长车,只有小车一辆,一口气开到贺兰山脚,在银川这边望着光秃秃的贺兰山,四周没有一个游客。虽然看起来像是我把贺兰山国家公园包场一样阔气,但我如果真吭哧吭哧的爬山去了,那是傻气。看那天上云层,白中透着一点黑色,仿佛随时会从云端降落凡尘。散射光让大地和山的表面显得灰暗,没有什么好看吧。我坐在车里看了看时间,不足以让我踏破贺兰山缺,这次权当打卡了。
内心中有个声音不停的呼喊,归来吧,归来吧。我说好吧,那就回去。
远处山脚下,一阵尘土,是有数匹骏马飞驰带起的尘土吗,贺兰山下战尘收,君去征途正值秋。仔细一看,原来是数辆泥头车运砂石。
一个人记忆中事物的印象和年龄有些关系,小时候家乡的马路需要用尽力气跑步才能过去,如今跨上几步就到了对面。那条巨河流,曾经淹没我无数纸船,再看时只是一条小河沟。
搭建在黄土之上的镇北堡影视城,看着那些比我高那么一点点的土坯草房,这还是我印象中的影视城吗,这对得起那巨贵的门票吗。转念一想,为自己低俗的念头感到羞愧,要看规模,应该去横店。来这里,是为了情怀——来看看至尊宝和紫霞仙子。
在影视城里逛,没看过几部电影的人在里面的感觉和不认识字逛书店一样,纯粹看热闹。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游客比工作人员还少——这导致影视城里的许多店铺关了门,路上也没有卖烧饼的,肉夹馍的,羊肉串和糖葫芦的。压根儿找不到那种逛旅游景点的味道。
2017年《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经典加长版上映,我去电影院还了周星驰一张电影票,这部电影是在1995年那部的基础上重新剪辑,并且加了11分钟之前剪去的镜头。那天在电影院看得眼眶湿润,十分感动——电影院看起来效果比电脑好太多。
银川当代美术馆是西北地区最大的美术馆,外观实在是我看过的美术馆中最丑的一个,设计师从地质岩石获得灵感,但怎么看都有点像那个板。让我浮想联翩——盖棺定论、艺术已死。
艺术和群众的距离始终很远,夏天的艺术馆里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可能和冷气开得足有关系。冬天冷冷清清,门口罗雀,假如较真数一下,连麻雀的数量也比人多。
边上有几排红砖房,招牌是国际艺术村。带上国际两字的,基本上看不见人影,连美术馆都不如。我试着放无人机出来,无人机扭扭捏捏的怎么也不肯起飞,打开地图一看附近是银川河东国际机场。
欣赏艺术,关键在于对于艺术家作品的理解能力,先要了解艺术家的流派,过往经历,艺术主张。不然是走马观花,看个热闹——例如我就是走马观花的典型代表。
一旦某件艺术作品让你产生一种疑惑,这他妈的表达什么玩意。你要先看看这种疑惑是在什么情绪下产生的,假如是惊讶,新奇,那么这种疑惑无疑给你打开了一条通往艺术的光明大道。假如是愤怒,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审美和艺术修养不足导致的抗拒心理。
艺术作品让你一眼看穿,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如果你不是大师,就是小白。
对于艺术作品中的经典之作,要放在当时的艺术环境和发展史来解读。有些经典之作,在今天来看,你会觉得这不算什么。那是因为它在当时的环境下,是一种新的突破,是先驱。而后有无数的人来模仿,完善。你看到的后来者作品都很好,但永远无法成为经典。
宁夏回乡文化园,非常值得去。没有带摄影器材,意味着我无法展示这里的美。漫步在偌大的文化园,直到遇见夕阳,金色的阳光落在金色的屋顶上。
我在这座清真寺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偌大的清真寺里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穹顶,照在地毯上。整座建筑内部的图案由几位画师花了两年时间才完成,这是文化园的缔造者李先生告诉我的。
当时我在清真寺的湖边看着夕阳发呆,实际上在懊悔为什么没有带相机来。对于我来说,仿佛入宝山而空手归。
李先生当时背着一台佳能单反,挂着最好的长焦镜头。奇怪的是他面带忧容,我猜测他可能是当地摄影家协会成员。
夕阳下,飞鸟略过,水面无波。李先生说那只鸟他拍了几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熟悉。我不仅大为佩服,这才是热爱摄影的人啊。
何止是鸟和飞鱼,这里的每一栋建筑,每一幅画,每一次演出,每一种体验。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这是他投了无数心学打造的回乡文化园。
这座园子曾经有过辉煌,如今又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因素——意识形态问题。这个词过于高深,只需要知道凡是和这个词扯上关系的都有些不妙,所以这个园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年底。
我们望着远处,清真寺在水中的倒影,空气中满是沉默。
在我写完这些文字的时候,希望它还在那里,如果你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
如上所有照片摄影器材:iPhon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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