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住在落星村

作者：陈芳园

第一次正式去老公的外婆家是五月份，那时我在内衣店上班试岗期没过，老板给我结了三天的工资200块钱，我拿着这些钱又添了几十块钱，给外公外婆各买了一套睡衣。外公外婆还喜欢抽烟，外公抽旱烟，外婆抽纸烟，根据我上一次去观察到，外婆抽的都是六块的红金龙。

我提着这些东西跟着老公一路开到了落星村，下车的时候老公也没有接我的东西，还说：“其实你可以不用买这些东西。”

我一脸笑嘻嘻地说：“没事儿，下次再买东西就跟你商量。”然后屁颠屁颠儿地跟在老公身后进了屋。

外公外婆住在小房子里，旁边是大舅小舅的栋房，外婆屋里很潮湿。后来我也跟外婆说起过潮湿的地方住久了容易得风湿，外婆一边用棕扫把扫地一边叹了口气：“我们又还能住几年呢？”

外公八十几了，外婆也快八十岁了。

我忽然鼻子一酸：“我们以前也是这样的土房子，不过2015年拆了重新做的房子。”外婆耐心地开导我：“没事儿，波子（我老公）买了那么好的房子，你们不用再做（房子）了。”

外婆又问我：“晚上吃什么？”

“我想吃香肠。”

外婆住在落星村里，据说那里有恐龙化石，但是我去过几次，一次也没看到，云翔（外婆的孙子）去村委会打篮球的时候，我和老公也跟着去过，看到了非遗文化标志，也没有见到恐龙化石。

下车的时候，婆婆看我提了大包小包，主动过来帮我提：“你还给外婆买了东西。”我一边应答一边跟在老公身后进了屋。

外公看我们来了，拿出老古董茶壶给我泡茶，又把擦得发亮的茶杯拿出来给我们倒水。这些东西在2015年我们做过房子以后就不见了踪影。做完这些，我们在道场玩，外公叼着一根旱烟，坐在小椅子上扎扫把。做完最后的工序，他叫了婆婆的名字：“你看这行不行？”

婆婆说：“怎么不行？这做得挺好的。爹，你真是会忙活。”

“那你说这一把扫把卖十五块钱贵不贵？”外公不高，此时又坐的是小椅子，仰头问婆婆。

“不贵，不贵，爹，你扎这把扫把多辛苦。”从最开始的种树苗，到后来老了拔下来晒干，再到晒，再用铁丝把他们绑到一起，外公的手上写满了故事。

婆婆回去了又是去山上喂鸡，又是在厨房里帮忙烧火，外婆在灶上炒菜，婆婆就帮忙切菜。

吃过晚饭要走的时候，外婆让老公等一会儿，回屋拿了一些钱塞给我。我心疼外婆，没要。外婆硬塞给我：“你要是不收，那就把你给我买的东西都带回去，我也不要。”

回去的路上，我数了数，一共200元。

七月六日，婆婆过生日，我那时已经去糖水铺上班一个月了，每个月两天休息。于是我趁休息，回去镇上给婆婆过生日。

一大早，我们就去老家的菜园里摘菜。老家的菜园离镇上不算远，全由奶奶一人打理。回来的路上，我们去拿蛋糕。几天前，我给婆婆在镇上订了生日蛋糕。

回来的时候外公外婆已经来了，客厅门口放着一壶菜籽油。

云翔，大舅妈小舅舅也都来了，我用在糖水铺学到的东西做了红豆酸奶羹，云翔那时很腼腆，小声地叫我姐。

我也不好意思地回应，端给他一碗：“尝尝吧，这是我第一次做。”

大舅妈调侃我们两个：“快尝尝姐做的，你们在学校不是最爱喝奶茶吗？”

云翔和我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外公外婆吃不了甜食，一个说不爱吃，一个说牙疼，我给他们切了蛋糕也没动。我问外婆怎么来的，毕竟落星村离镇上还有点远。

外婆用嘶哑的声音说：“打车来的。”这时奶奶进来了，两大亲家热情地招呼。奶奶也有七十八岁了，但依旧很精神。

外婆很少与我说话，只是问我在哪儿上班，也不问工资多少，只是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无论如何，女生都应该上班，哪怕少挣点，也比在家强。”

“我知道，我婆婆告诉过我的。”还没认识老公以前，母亲就教育我要独立更生，自立自强。

吃过饭，我和姐姐妹妹出去玩了，外公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的，后来听婆婆说是小舅舅带他们回去的。

八月，赶上七夕节。

我头天晚上就给婆婆发信息：“妈，明天去外婆家吃晚饭好不好，我好久没吃过外婆做的饭了。”放下手机，我和老公开启了浪漫的一天。

一大早老公就开车来接我出去玩，给我买了干湿搭配的花。爱情里送花确实很俗，但是也是真的让人快乐。红色玫瑰搭配粉色的满天星，粉色的包装，粉色的心情，以至于结婚这么久，那束花还放在我们房间里。

打卡了许多景点，拍了很多照片，最后因为太累而提前返途。到达外婆家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八月里的天气正热，可那天所有的地方都下了雨，唯独外婆住的落星村没有。

婆婆问我中午吃的啥，我笑着说：“烤肉。”从景点下来后，我们在县城吃了烤肉，不知道老公是不是嫌太贵了，自己没有吃，一直烤给我吃。

最后一次去是九月二十号，，外婆过生日。公公说：“你们领证的时间刚好，头天领证，第二天就是外婆的生日。”回想起第一次去外婆家是有一天傍晚，下着小雨，天色快黑，我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那时婆婆说给外婆买了双鞋子，吃过晚饭又没事干，就让老公从镇上开车到了落星村。

那一晚外婆家格外热闹，很多亲戚和街坊邻居都来了，大家都找我要喜糖吃。婆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糖，往桌子上一倒，兴许是为了沾沾喜气，大家都来剥了糖纸吃糖。然后婆婆告诉我：“这是大姨，这是小姨，这是住在落星村对面的三外婆······”

我一一叫着，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大舅舅进来剥了桌上最后一颗糖，笑着调侃公公：“姐夫，你这是落心了啊。”又对我老公说：“波子，给我倒杯水来，你这糖太粘牙齿了。进来晚了，只抢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公公立即回应：“可不是嘛，我本来就在落星，我当年娶媳妇就是在落星。”

众人就在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中开启了晚餐。

晚餐是大舅妈和小舅妈一起做的，我夸大舅妈的厨艺好，大舅妈一脸笑意：“我们刚结婚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不会，第一年鸡蛋糕还是你大舅舅自己做的，后来你大舅舅还把这件事念叨了很多年······”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年少时说不入烟火气的我，终于在这一刻做了凡夫俗子。俗人也好，伟人也罢，其乐融融的家庭里，相爱最重要。

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外婆家，记得那日走的时候，外婆悄悄递给我一个红包，这次我没有拒绝：“你这是结婚了第一次来，外婆还是给你包个红包。”

回到房间以后，我拆开红包，一共200元。我问老公怎么办，老公说：“你拿着。”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外婆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已经很久没去外婆家了，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