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想过我会犯下如此严重的罪恶,如那些我一直深恶痛绝的刽子手们一样。我用看不见血迹却充满血腥味的右手紧紧地攥着一张火车票,准备逃亡S市,那里有我最爱的女人,她正准备XX。其实此时的我并不知道她打算自杀的念头,等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消息已经变成她在我被抬下列车的时刻葬身于火海,连同那个男人送她的豪宅。她点燃一摞摞的钞票,然后将自己投身火里。那些曾经使她无比热爱的财富继续与她相伴下去,化作青烟,散入碧空。但是,我并不相信这是事实,因为此刻的我正紧紧地攥着通往S市的车票,我要去找我最爱的女人。她叫丁木木。给我传来丁木木葬身火海这个噩耗的人是她的密友,柳叶儿。然而柳叶儿并不知道我因为仇恨杀了人。
我握着车票,夹在人群中,被推上了火车。车上的人们显得无比困倦疲乏,无一人说话。我喜欢这样的安静,因为一个杀人犯需要的只是安静。他需要安静他的灵魂,而能够安静我灵魂的只有丁木木一个人,这个背叛了我的美丽女人。我想象着她坐在豪宅里无所事事的焦躁,一如我靠在车窗上的无聊。她或许会偶尔翻出我写给她的三十七首情诗,读着读着便流下两点悔恨的泪水。可是我从未怪罪于她,我甚至默许她可以焚毁那些情诗,我甚至说服自己替她养大她和那个男人生下的女儿,如果女儿可以跟着我姓的话。事实上,女儿本来就跟着我姓。我想象过她焚毁诗稿的画面,那样便说明她彻底拒绝了我的爱,拒绝了我们多年相伴的感情。我带着满手的血腥前往S市,去看她焚毁我写的诗。
车窗上水汽朦胧,映着车里旅客的倦容,依稀可以看见窗外的景物在固定的旅客的倦容上快速掠过。我又想起了两年前和丁木木一起前往她故乡的画面,她是那么地抵制那次旅行,因为她知道等待我们的很有可能便是揭穿一件有关她陈年往事的耻辱。但是我不知道这耻辱,我只是满心欢喜可以前往养育她的水土。那是我日思夜想的美丽景色,随着列车的快速奔驰,我仿佛看见了丁木木从稚嫩的童年一步步朝我跑来的画面,我转身看身边的这个女孩,那时我还把她当作一个纯洁的女孩,我转身看这个纯洁的女孩,她的脸孔从稚嫩的清晰变成眼前成熟的模糊。我看不透她当时的心情,她似乎一点也不为即将回到故里而喜悦。
她没有丝毫喜悦,就如同我杀掉他时的麻木,我甚至还遗漏了仇恨消失之后所应有的爽快和惬意。
车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起来,时已入晚,列车奔驰在没有路灯的荒原之上。黑色袭来,如一张巨大的没有眼睛的脸。然而我却感觉到这黑色正虎视眈眈地怒视着我,并带给我全身的寒意冰冷。车厢里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去去,他们每一个人经过我的座位时都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那目光似乎要将我撕裂,却无一丝真正的杀气,因为它们没有我杀人时的那种独特的内容。当然,我也无法去准确形容这独特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我颤抖着把目光从车厢移到窗外,对着黑色凝视。可是我突然看见了他的眼睛,像是两颗硕大的石头,仿佛贴在车窗上,又仿佛离得老远,遥不可及。但是他的确看着我,用他死之时的眼神。
我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至少,没有刚杀完人时的不知所措和忏悔。我相信车外的荒原上肯定失落过无以计数的灵魂。我们身边满是死人的灵魂。我不怕什么,只是凝视这黑暗中的眼睛。丁木木美丽的身影也在这黑暗中时时闪现,然而紧接着她美丽的身影的却是那个男人在她身上耕耘时兴奋的汗水,还有柳叶儿单纯的笑容。而当我越是想念丁木木时,那个男人的汗水就越是多了起来,浸满夜色,似乎变成了一条河朝我涌来。它就这样,就这样要将我吞噬,如一条巨蛇!而我最怕的便是丑陋无比的蛇,是的,我感觉到了恐惧,莫大的恐惧。我紧靠着车窗的眼神里满是恐惧,终而我无法动弹了,甚至连心跳和呼吸也消失地无影无踪,我仿佛死了,短暂的死去。
模糊中,临座推了推我的身子,又把手指伸到我的鼻下,他手上的血腥味比我还浓,我很想去推开他的手掌,却无法动弹,我仿佛被紧紧的绳索捆着,一动不动。我大大睁开的瞳孔让他发现了什么,他忽然大叫起来:“死人了!死人了!”他叫声中的恐怖比他手上的血腥味还要浓!
人们围了过来,旋即散开了。有人叫来了列车员,她的脸色无比的难看,甚至超过了丁木木焚化在烈火中的颜。
我听见他们大声地商议之后,便有人走到我身边,以极其厌恶的表情走到我面前,把我僵硬的“尸体”抬到车门口,列车缓缓停下,几滴警报声后,车门慢慢打开,黑暗如潮水般灌入车内,我如一盆洗脚水被他们扔下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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