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上初阳

        燎沉香，消溽暑。

        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上阕）

                              ――［宋］周邦彦

      脑中千头万绪，一时整理不清。

      索性不再去想，伴一缕晨光，下乡。

      世道纷乱，觅一块清净之地何其之难。好在老天不会为难一个读书人。三天之后，两山交界处，一落魄书生，悠然而立。

      觅一块宝地，搭一间茅屋。屋外是一圈木栅栏，便用松柏枝胡乱扎起来，也当得刚劲孔舞，护塞戍边。安身之所无忧，只是吃穿如何。樵夫有树，渔翁有鱼。吾非樵非漁，该当如何？

      空有满腹诗书，奈何当不得饭吃。昨天有昨天的忧虑，明天有明天的办法。我一度认同男子不下厨，不过面临温饱问题，所有的坚持也化作过眼云烟。

      从此，砍树，劈柴，除草，施肥，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柴屋，背靠大山，自给自足。

      李太白自喻酒中仙，吾才不及他，当得一小仙也不过分。

      仙人便是下凡，尝春耕秋种，食五谷杂粮，心中的傲气却半点未曾消散，偶尔写几行骈文骊句，悬挂大堂，虽无人共赏，自娱自乐，倒也惬意。

        这宝地归我一人所有，我怎能相信。这不，春耕前，一位佳人前来问路，说是佳人，也只当是我猜测，盖因此女戴着面纱，只是那股绝代佳人的气质，扑面而来，想来便是容貌绝世无双，索性掩面而行，也倒省了一路诧异目光。

      我胡乱指了东南西北，她便径自走了。我没有强留，虽然我也想一睹那面纱下的绝世容颜，却也强压心头所想，初次见面，可勿让佳人厌恶，误以为自己一介登徒浪子。此后，我二人也再无交集。

      原以为我不会再见到她，可不曾想，那日我正在院中剥苞米，忽然一股蓄着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我抬眼望去，佳人侧首而立，可惜的是仍戴着面纱。未等我开口，她便问我，现在是什么世道，我心底正在纳闷，却也如实相告，当今乃是宋朝，她略微颔首，便又飘然而去。待我回过神来，却已不见她的踪影。

      乡间虽好，可生活未免过于清贫，次日，我背上自制工具，打算去捉点乡间野味，打打牙祭。

      这两山间到也奇怪，只有一条路贯穿其中，随着日头渐渐升起，我越走越远，只是还是两手空空，未曾打到猎物罢了，正欲打道回府，忽然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来，加紧脚步，一眼望去却是一池荷叶，未开的花骨朵含苞待放。荷池对面乃是一间茅屋，奇怪的是大门敞开，屋内却也空无一人，想来便是主人有事出门，忘记上锁了。我忽然想起来，这熟悉的荷叶清香可不就是那位佳人身上的气息。心念至此，也顾不得忌讳，走进屋内一探究竟。环顾四周屋内甚是简陋，除去日常用品，在无其他饰品。只是一副三尺宣很随意的铺在书桌上，依稀可辨得三五字句“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想来当是乡间夏日闷热，便细焚沉香，以此来消除潮湿的暑气。乡间虽简陋，却也是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处，窗外鸟儿鸣叫着呼唤晴天，天亮了还能听他们在屋檐下言语，却也妙极。只是此句意犹未尽，戛然而止，应是一时无句，便搁了下来。正当思索之际，佳人不知何时返回，一脸不悦，我方知此举突兀，连忙知趣告退。自此，疑惑也便悬于心头。

      此后，心中甚是好奇，不知那位佳人会续下何句，于是借着道歉的机会，打点些许礼品再去拜访。孰料，再至此地，那间柴屋却化为一堆废墟，佳人也自是不知所踪。只是略微遗憾，不知那下句可否对了出来。

      废墟对面，荷叶上初出的阳光晒干了昨夜的雨，日头下的荷花愈发的娇艳欲滴，迎着晨风，每一片荷叶都挺出了水面。

      佳人应是隔代骚人墨客，看尽了世间繁华，欲归隐山林，却不曾想被我搅扰，就此离去，只是她却不知，有人的地方便是人间，想要隐世，何其之难。佳人此去欲何，我不得而知，只是红尘乱世，想要再寻一处宁静之地怕也是不易，可惜的是再也没机会一睹那面纱之下的绝世芳容了，也不知那疲倦的绝世容颜下又隐藏着一颗怎样苍老而又充满希望的心。

        倘若多年之后，我们再在此地相遇，我必送她一句“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她定当会心一笑。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