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演连珠》五十首选二十
1,臣闻髦俊(máo jùn,才智杰出之士)之才,世所希之;邱园之秀,因时则扬。是以大人基命,不擢才于后土;明主聿兴,不降佐于昊苍。
2,臣闻世之所遗(抛弃),未为非宝;主之所珍(珍爱),不必适治。是以俊乂(jùn yì,亦作“ 俊艾 ”,才德出众的人。)之薮,希蒙翘车(古代礼聘贤士的车子)之招;金碧之岩(金马碧鸡之神所住的山岩),必辱凤举之使(奉命远行的使臣)。
3,臣闻禄放于宠,非隆家之举;官私于亲,非兴邦之选。是以三卿世及,东国多衰弊之政;五侯并轨,西京有陵夷( 衰落,衰败)之运。
4,臣闻灵辉朝觏,称物纳照;时风夕洒,程形赋音。是以至道之行,万类取足于世;大化既洽,百姓无匮于心。
5,臣闻鉴之积也无厚,而照有重渊之深;目之察也有畔(界限),而视周天壤之际。何则?应事以精不以形,造物以神不以器。是以万邦凯乐(和平安乐),非悦钟鼓之娱;天下归仁,非感玉帛(指贵重物品)之惠。
6,臣闻应物有方,居难则易;藏器在身,所乏者时。是以充堂之芳,非幽兰所难;绕梁之音,实萦弦所思。
7,臣闻因云洒润(指降雨),则芳泽易流(流散);乘风载响,则音徽自远。是以德教俟(等待)物而济(成功),荣名缘时(凭借时机)而显。
8,臣闻触非其类,虽疾不应;感以其方,虽微则顺。是以商飙(秋风)漂山,不兴盈尺之云;谷风乘条,必降弥天之润。故闇(àn 暗)于治者,唱繁而和寡;审乎物者,力约而功峻。
9,臣闻春风朝煦,萧艾蒙其温;秋霜宵坠,芝蕙被其凉。是以威以齐物为肃,德以普济为弘。
10,臣闻音以比耳(顺耳)为美,色以悦目为欢。是以众听所倾,非假北里之操(古代舞曲名);万夫婉娈(眷恋),非俟西子之颜。故圣人随世以擢佐(选拔辅臣),明主因时而命官(任命官吏)。(此二句互文互义)
11,臣闻出乎身者,非假物所隆;牵乎时者,非克己所勖(xù 勉励)。是以利尽万物,不能睿(ruì 慧,使动用法)童昏(愚昧无知)之心;德表生民,不能救栖遑(奔忙不定)之辱。
12,臣闻遯(dùn 遁)世之士,非受匏瓜(páo guā ,指无所用)之性;幽居之女,非无怀春之情。是以名胜欲,故偶影(意动用法,以影为偶)之操矜;穷欲达,故凌霄之节厉。
13,臣闻弦有常音,故曲终则改;镜无畜(蓄)影,故触形则照。是以虚己应物(虚心对待外界的事物),必究千变之容;挟情适事(挟带主观感情处理事物),不观万殊之妙。
14,臣闻目无常音之察,耳无照景之神。故在乎我者,不诛之于己;存乎物者,不求备于人。
15,臣闻冲波(激浪)安流,则龙舟不能以漂(激荡);震风(疾风)洞发(突发),则夏屋(大屋)有时而倾(倒塌)。何则?牵乎动则静凝,系乎静则动贞。是以淫风大行,贞女蒙冶容之诲;淳化(质朴的民风)殷流(大为流行),盗跖挟曾史(曾参、史鱼,指孝士直臣)之情。
16,臣闻适物之技,俯仰异用;应事之器,通塞异任。是以乌栖云而缴飞,鱼藏渊而网沉;贲鼓密而含响,朗笛疏而吐音。
17,臣闻理之所守,势所常夺;道之所闭(禁止),权(权变)所必开(开禁,破例)。是以生(生命)重于利(钱财,利益),故据图(手握版图)无挥剑(挥剑自刎)之痛;义(正义)重于身(生命),故临川(站在河边)有投迹(投水自尽)之哀。
18,臣闻图(描画)形(形象)于影(影子),未尽纤丽之容;察火(火势)于灰(灰烬),不睹洪赫(旺盛,大显)之烈。是以问道存乎其人,观物必造(到达)其质。
19,臣闻虐暑(酷暑)熏天,不减坚冰之寒;涸阴(干枯阴冷)凝地,无累陵火(烈火)之热。是以吞纵之强(代指秦国),不能反(使动用法,改变)蹈海之志(鲁仲连的志节);漂卤(橹,大盾牌)之威(周武王的军威),不能降(使动用法,降服)西山之节(伯夷叔齐的气节)。
20,臣闻理之所开,力所常达;数之所塞,威有必穷。是以烈火流金(使动用法,使金属熔化),不能焚景(影);沉寒凝海(使动用法,使海结冰),不能结风(使动用法,使风冻结起来)。
散人观点
臣闻:我听说。这是连珠固定格式,每首以“臣闻”开头,使语气委婉。
演是发挥的意思,作者依据前人篇章,加以发挥,故名。
连珠体要求巧设比喻,以阐明义理,词约旨丰,以思理精深见长。
一般均为先列举情事物象,进而推演其中蕴含的哲理;或者先阐发道理,再比喻说明。构词清丽,设想新奇,虚实相生,前后呼应,显示了作者富赡之文才。
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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