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文/鹿田小婧

1.

父亲的爱，好像从来不那么具像，他是日常里润物细无声的默默存在，没有太多言语，甚至有些刻板木讷，可是当风雨来临，他会变成一座山，一把伞，让你停靠，不被暴风雨侵袭……

说起和父亲相处的日子，除了儿时尚存的记忆，中间好像有一大段被偷走的时光。

一直以来，父亲在我生命里仿佛就是一个固化而平常的存在，没有太多深刻的印象。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习惯的存在，我没想过要从哪里写起这个情商不高的老人，在这个大家都在说父亲的日子里，就写写我的父亲吧。

2.

刚记事的时候，父亲是有力而伟岸的，虽然他的身躯并不高大，可是却总能把小小的我驾在脖子上，我用小小的手摸着他下巴的胡渣，像春天里的草坪，有趣而温暖。

儿时的记忆里，父亲的牙齿永远洁白整齐，父亲的手指永远干净修长，在幼小的心里，父亲是最完美的形象，是永远的依靠。

我的整个童年，仿佛都是父亲的陪伴，每个周末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那辆又高又结实的永久牌单车，是我和父亲最依赖的伙伴，出发前，后座上有时捆着带回去的大米，有时捆着带回去的日常用品，有时什么都不带。

如果有，我便坐在前面有些哏人的三角梁上，虽然不舒服，可是却能依偎在父亲的双臂里，安全而温暖。

如果没有，我就可以坐在放了柔软垫子的后座上，跟随父亲一路颠颠簸簸回到离家不算太远的老家。

每一次的回家探望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次值得翘首期盼的旅程，小小的我坐在父亲身后，紧紧抱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腰板，听着单车上那个圆圆的铃铛发出的悦耳声响，那份惬意，是一路上最美妙的时光。

那条铺满碎石蜿蜒曲折的老路旁，总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动物和植物，每次遇到上坡的路，父亲便哄着我下车推着那辆大永久。

为了让我忘记路程的艰辛，他会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教我认识那些路边的花花草草，那些我不认识的飞鸟灵兽。

天地万物间，好像只有我和父亲，还有那些一路陪伴的枝丫间窜跳的松鼠和小鸟。

3.

父亲是一本有趣的百科全书，而我是那个充满了很多问题的好奇宝宝，那些充满了虫鸣鸟叫的旅程里，我快乐又悄无声息的生长。

父亲的血液里流淌着对生活的热爱，他很擅长嘴巴演奏的乐器，吹笛子，吹口琴，还有拉二胡，而我从小就爱唱歌。

忙完功课的日子里，父亲用那些简单的乐器和旋律教会我很多歌，他在旁边伴奏，我在旁边跟着吟唱。

如果唱的不错，父亲就用家里的那台老式录音机，放上空空的磁带，把父女俩的琴瑟和鸣录下来。

细想起来，我大概是那个年代最早在同龄人里有自己个人专辑的孩子，这件事是我在伙伴里最值得炫耀的事。

父亲有一手好厨艺，他总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下饭的菜肴，凉拌豆皮，青椒炒豆腐，姜片炒肉，就算是一道简单的小炒青菜，父亲都能做出他独特的味道来。

4.

岁月流逝，心境变换，如今相同的食材，吃起来却再也没有当时的味道了。

那些散落的时光和镌刻在心里的味道，共同构成了儿时记忆里最难忘的父亲的味道。

静默的日子，我在慢慢长大，和父亲能说的话好像越来越少了，我嫌他越来越说教了，觉得他越来越冷漠了，母亲对他的抱怨也越来越多了。

他开始精于算计生活里的柴米油盐，他开始要求我选择稳定可靠的工作，渐渐的，我不再喜欢跟他说话了，我觉得他越来越物质了。

在这段没有太多交流的长达20年的时光里，我曾觉得父亲是一个静止的亲情，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与母亲生活里习以为常的吵吵闹闹和对我的冷漠不语。

那些在外地求学的日子，父亲好像从未真正关心过我，在那些青春叛逆的日子，父亲除了成绩好像也从未在意过其他事。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拥有儿时所拥有的爱了，在很长时间里我对父亲的评价一直是冷漠，物质，不解人意。

直到在面临感情挫折的时刻，父亲像一座陡然屹立起的大山，在我被伤害时用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和沉淀下来的智慧，呵护着我无力的心。

那一刻，他稳如泰山，没有了平日里的絮絮叨叨，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围墙，他把我藏在身后，为我包扎伤口。

走出那段六年的感情，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从来没有太多交流的父亲，每天用简单的短信问候：吃饭了吗？生病好些了吗？一个人注意安全。窸窣平常的文字里包含着血浓于水的温暖。

5.

我想，我是幸运的，在同龄人被催婚的年纪，父亲没有让我将就迫于年纪压力应该选择的感情，就算被全世界嫌弃，我却还是被他和母亲捧在手心里。

这段蛰伏了近20年的父爱，在我受到伤害时从远远的地方走来，尽管他的身躯消瘦，尽管他的头发花白，可这份爱，比起20年前，更加厚重深沉。

在这些依靠父母的日子里，突然觉得不忍再去责怪他对物质的需求了，或者，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让我在忽略了亲情的漫长岁月后，该为他们做点什么，能在这一刻给予这份亲情最大的珍惜。

父亲的爱，或许从来都是内敛而不张扬的，在平日习以为常的日子里，不言语，不表露，可是当面临人生的困境，它像崛地而起的高山，像挡风遮雨的大树，在你最绝望的时刻，拥你在怀里，为你排除重重万难，在父爱面前，你永远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

这样的保护，随着日渐增多的白发，或许不会在每次面临绝境时都能站起来了。

或许，我该成为那座屹立的高山，那棵伟岸的大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他们遮风避雨，为他们实现他们那些没有实现的愿望。

父亲节， 31年来第一次给父亲发短信：爸，父亲节快乐，我买了新家具给你，很不错，希望你以后保重身体，快乐生活，我会越来越好的。父亲回我：我相信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