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残旧老人院,进门不远的凉亭里,几个老人家在消无声息地下着棋,如非有他们在,也许你会错以为这只是闲置的小院。
从小院唯一的一栋楼上去,二楼楼梯口的左边是老人活动休闲区,其实也就是有一台电视机摆在那而已。里面只有电视的声音,几个老人表情呆滞地坐在那也没看电视,只是互相对看着,相对无言,好像在无声地等待着某个神圣而庄严的一刻。楼梯口的右边,中风老人老刘正一边扶着走廊的护栏一边艰难地拉着裤子,没有看到护工的身影。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老人院看老刘,后来经过老人院,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去,虽然知道再不见可能就见不着了,但我实在是不想再去感受老人院里那种垂死挣扎的恐怖氛围。尤其是几个老人在电视的喧闹声中你看我、我看你的场景,让我仿佛看到一条条进入垂暮之年的生命,正无可奈何地坐等死神的到来。
其实,我并不反对把老人交给老人院照顾,但前提必须是老人愿意去,而且老人院有足够的生活、休闲娱乐条件。我知道老刘并不愿意去老人院,而且他有自己的房子,他的儿女生活条件也还好,为什么晚年会如此凄凉呢?事情原委我略知一二。只是我认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把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父亲丢到这样冷冰冰的老人院,实属不该。哪怕在家里请保姆照顾也好,起码老人生活在自己身边,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无可否认,老刘是我很尊敬的一位长者,但我还是要说“养不教,父之过”,孩子怎么对待自己,他为人父亲也是有责任的。这就又让我想起了记忆深处的一幕。
90多岁的老太太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生活也已经不能自理,生活起居都是老刘在照顾。那一次,老刘放好水正准备给老太太洗澡,他动作粗暴地把老太太从房间里拖出来,还一边走一边骂着。如斯态度对待老人让我不寒而栗,恨不得抢过来自己给老太太洗,但终究还是没敢走上前去,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老太太对此已经没有感觉了。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老刘曾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的老母亲,他的孩子如此对待他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余华的《在细雨中呐喊》里受尽儿子虐待的孙有元,故意把碗打碎,在儿子孙广才大骂他“老败家子”时连声说:“我不该把碗打破,我不该把碗打破,这碗可是要传代的呀。”“这碗打破了,我儿子以后吃什么呀?”这是孙有元对儿子最无力的教育与反抗,他企图告诉儿子:你这么对我,以后你的儿子也会这样对你。遗憾的是,孙广才并没有因此醒悟过来,而是继续着对父亲的刻薄,最后他自己也落得晚景凄凉的下场。
我的父亲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对家教家风向来比较重视,小时候常给我们讲黄氏祖宗流传下来的各种故事传说,其中二十四孝里的“黄香扇枕”、黄庭坚“亲涤溺器”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同时,父亲也是村里人人称道的孝子。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奶奶离去之前病了七八年,后面几年还卧床不起,但是父亲从不怠慢,带领着我们一起悉心照顾奶奶,而且不管医生怎么说,从不放弃治疗,什么治疗方法都会去尝试。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时候家里有一个奶奶专用的脸盆,是专门给奶奶洗手用的。奶奶还能行走的时候,我们几个轮流牵着奶奶的手出去散步或者输液,不管散步回来还是输液回来,我们都会用那个脸盆接点水出来给奶奶洗手。牵着奶奶出去散步这个“壮举”被邻居记在了心里,现在回到从前住的地方,邻居看到我们常常感叹:“对奶奶那么好,经常牵着奶奶的手去散步,如果奶奶现在还在就享福咯!”
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了,但是对她的点点滴滴犹记在心,因为我们对彼此都有过悉心照顾,这种感情就像我们家以孝治家的家风一样,任时光如何流逝也不会改变。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身在异乡,最害怕的莫过于听到父母亲身体有不适,每到那时总会为自己的“远游”而深深自责。不过幸好有哥哥、弟弟在父母亲身边,而哥哥又是一个极其细心、周到的孝子,跟父亲比,过之而无不及。有他在父母亲身边,比我自己在还要放心。
教育专家尹建莉在《最美的教育最简单》里说,教育真正的准备是完善自己。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一举一动都在影响着孩子,所以想要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首先自己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也是我父母一直在身体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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