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春节

带儿子上街置办年货，看到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气和年味儿，商户们不用吆喝，摊位前已挤满了买东西的人，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浑身都透着喜气。走进超市，琳琅满目的食品让人眼花缭乱，喜庆的春节民谣回荡在超市的每个角落：“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我心里感慨：真快啊，今天就是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了，不知不觉，一年又一年。

看着超市里那么多能叫出名字的以及新奇的叫不出名字的零食，感受着人们过年的高兴和生活的富足，不由得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春节。

八十年代的农村孩子是没有什么好吃的零食的。但是，勤劳智慧的农村人，是会想出很多方法来满足孩子的味蕾的。每到过年的时候，他们会绞尽脑汁给孩子做一些新奇的好吃的东西。把记忆一层层剥开，烙在记忆最深处的地方有两种零食让我终生难忘。一种是小面球，就是爹娘蒸馍用的发酵好的面，取一小团，里面撒上一些白糖，再来回揉几下，让白糖尽量融化，然后再把揉好的面一点一点的掐下来，分别揉成花生米那样大小的小圆球。把揉好的小圆球放到炒菜用的铁锅里，锅里不放油，干炒就行，只是需要不停的翻动。这是个慢活儿，急不来的，慢慢的烘焙干直至熟透，出锅凉一下，就可以吃了，又甜又脆。当然，如果面发酵的不好，则做出来的是又甜又硬。

娘在做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是会上前帮忙的，忙着拽面，忙着放糖，忙着揉成球，开心的不亦乐乎。小球揉好，放到锅里，大家会轮流用锅铲翻动，谁也不会逃懒。不等出锅，我们几个就馋的吧唧嘴了，大家吵着嚷着，满屋子充溢着快乐的气味儿。好不容易等到出锅了，不等它冷凉就想吃，不顾娘的阻止，几只小手齐刷刷伸向盘子，还有的不小心烫了手。每人都会一下子拿出来几颗，一边把小面球从左手倒换到右手，再从右手倒换到左手，一边不停地对着它吹气，好使它赶快凉一些。急性子的我经常等不及，总是还热着就放进了嘴里，常常会被烫的直咧嘴。娘会白我一眼：“妮儿啊，看你那馋样！”我咧嘴“嘿嘿”一笑，接着吃。

另一种美食是荤的――油渣，则更让人难忘。把猪油切成小块儿，放在菜锅里用小火慢慢炼，等里面的油几乎全部炼出来，剩下的渣用罩滤（就是像罩子一样可以过滤东西的网）捞出来，盛在盘子里，不用佐料，只需撒上点食盐，就是一道极美味儿的食物，干干爽爽，外酥里嫩，香而不腻。不用等它变凉，须热一点吃才更香，当然也不能烫了舌头。我们几个孩子也不顾得用筷子夹，直接用手捏起来就吃。我最喜欢那种爹娘一边做，我一边用手直接拿着吃的感觉，顺便往爹娘嘴里放一个，爹娘嘴里说着“不吃不吃”，却被我硬塞到嘴里，看着他们满脸幸福地吃下去。

前些天和两个孩子说起来吃油渣这件事，两个孩子非得嚷嚷着让我给他们炼油渣吃。当两个孩子把油渣吃到嘴里的时候，直呼“好吃好吃”，儿子还不依不饶的说我：“妈妈，你们小时候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还能说你们那时候穷吗？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香，真是太香了！”

我喜欢和爹娘一起干活儿，自我记事时起，每年的年三十上午，爹都要贴春联，我则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帮忙，或帮他拿着春联儿，或帮他端着碗，碗里面是娘熬好的面糊，用来贴春联的。上午贴完春联，下午就开始包饺子。我通常是负责擀饺子皮，我一个人擀皮，能供得上爹娘两个人包。在农村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新年的前三天是不让干活的，只管吃只管玩，所以包饺子是需要一次要包好三天的量，这个工作通常我们要做整个下午，现在想想，不但一点没觉得累，反而满心欢喜。这些年结婚成家，爹娘又开个小百货店，大年三十下午，他们的店还不能关门，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和爹娘一块干活那种温馨的场景了。

如果说这些让我记忆犹新，那么过年能穿上件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则是我最大的期盼。那时候，在平常的日子里除了家里的老大能穿个新衣服，下面的孩子是很难穿上新衣服的。农村有句话最流行：大穿新，二穿破，老三穿个补丁摞（就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但是，过年的时候，不管家里如何拮据，爹娘也会尽量给孩子买一身或者做一身新衣服的。爹在新乡上班，过年回来一般都会给我们姊妹几个带一些新衣服，而且比家里的款式要好看一些。穿上爹给买的衣服，到小伙伴面前转一圈，就能吸引小伙伴的目光，心底的那种自豪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有一年春节，爹给我带来一件带蕾丝花边的小棉袄，当时村里人都不懂那叫蕾丝，那件小棉袄着实让小伙伴羡慕不已，她们会想出各种主意穿一下，好像穿上那样的衣服，自己就成了小公主。那件衣服我当宝贝一样穿了三年，最后实在是太小穿不上了，才被娘送给了亲戚家的孩子。

过年除了能穿上爹给买的新衣服，爹也会从城市里带一些好吃的糖果，我通常会把这些糖果分给小伙伴一些。除了这些，我对过年还有一个最大的期盼就是看烟花。过年的时候，农村人即使没钱，也会多多少少买一些鞭炮，期盼来年的生活能像燃放的鞭炮一样红红火火。家境好点的人家还会燃放一些烟花，因为爹在城市工作，每年春节总会带一些新奇的烟花回来。犹记得，有一年，爹拿出一些特别小的烟花，点燃之后会转着圈儿满地乱窜，惹得大半个村子的孩子都跟着转，孩子们笑着跳着，大人们则幸福地看着我们。

除了这些小的烟花，爹也会点燃几个大的烟花，像一棵开满了金色花的树，在火花的影子中，村人看到了来年生活的美好和希望。当然，现在这些烟花已经不稀奇了，可是那时候，足够让我们回味好长时间。

“妈，你看我挑了这么多好吃的。”儿子的叫声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看到儿子拎着大兜小兜的食物，看着他快乐的笑脸，我的心都被幸福融化了：生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