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埃及象形文字传奇
3. 象形字敲门人德农
法国埃及学家尚·韦寇1986年版插画专著《古埃及探秘:尼罗河畔的金字塔世界》写道:
“这是一个石头的世界:金字塔的石头,神庙的石头,雕像的石头,都已陷入千年泥沙,被人遗忘。这是一个符号的世界:雕刻的符号,叙述的符号,神秘莫测,不可理解。游客、冒险家、学者、考古学家,他们的目光、铅笔、锹斧和量尺,将使这个沉睡的无声世界恢复生机。”
可是,真正集冒险家、学者和考古学家之大成者,莫过于这一次拿破仑的埃及远征。
波拿巴在狮身人面像之前(约1886年),作者Jean-Léon Gérôme拿破仑信马由缰,漫步在胡夫金字塔前,与千百年屹立此地的人面狮身像四目相对。
拿破仑踏上埃及,迎接他的是充满暴乱、瘟疫和饥荒的土地。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治下的国土,人口不足三百万,精神上仍受突厥裔马穆鲁克王朝控制,民不聊生。“埃及如同消失在历史中一样,缩在地中海的一隅,被混乱和悲惨所笼罩。因此几乎像是遁入了不毛之地,遁入了荒烟野蔓。”法国历史学家如是说。
法国开罗埃及科学院所在地哈桑-卡希夫宫, WIKI百科跟随拿破仑出征埃及的科学家和艺术家们,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将在埃及驻留三年之久,还有无数艰难险阻等待他们克服。每天都从开罗新成立的埃及科学院所在地哈桑-卡希夫宫出发,开始测量、调查、清点和搜集他们在埃及地面上所有能找到的古物。辛劳的工作为他们带回了各类抄件、素描,写下的笔记和备忘录,找到的诸多动物、植物和矿物标本,包括少数古代石棺和石雕,其中多数是残破的雕像碎块。
学者们最大的收获是在亚历山大城。他们发现了两座写满象形文字的方尖碑:一座站立而另一座横躺在废墟地面。这两块方尖碑都被称为克利奥帕特拉之针(Cleopatra's Needle),克利奥帕特拉即托罗密王朝末代法老“埃及艳后”。其实,这两座方尖碑与埃及艳后没有半毛钱关系,它们的价值在于每个立面篆刻的象形文字。躺倒的那座,后来被埃及和苏丹统治者穆罕默德·阿里赠送给了英国,现在矗立在伦敦泰晤士河岸边,是B.C.1450古埃及新王朝时期法老图特摩斯三世的制作。图特摩斯三世每张脸旁都刻有单列象形文字,后来拉美西斯二世又添加了其他铭文。站立的那座则被美国获得,如今矗立在纽约中央公园。
十八世纪亚历山大港地图(埃及记叙)与伦敦埃及艳后之针,作者摄影上图的左部就是《埃及记叙》一书(后详)里18世纪绘制的亚历山大城“埃及艳后之针”位置图,右部是作者在英国伦敦泰晤士河边拍摄的“埃及艳后之针”的照片,因为距离较远,上面的象形文字看得不太清楚。
法国考古学家对眼前的埃及深感失望,开罗附近只有吉萨金字塔和人面狮身像,而亚历山大城除了方尖碑之外基本没有多少古迹。拿破仑时代的欧洲人,根本不知道在上埃及广袤的地带,还隐藏着阿布辛贝、菲莱、帝王谷和底比斯等等现在如雷贯耳的古埃及神迹。但是,有位年过半百画家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
拿破仑远征埃及随军画家德农贵族出身的艺术家和画家维凡特·德农(Vivant Denon),曾担任过路易十六时期的外交官。这位法皇时代的官员在法国大革命中幸存了下来,并在拿破仑夫人约瑟芬的沙龙认识了拿破仑,心甘情愿跟随将军一起远征埃及。德农这时已满51岁,虽然拿破仑嫌他太老,他还是努力争取跻身于拿破仑在开罗组建的埃及科学院,隶属于文艺组。在没有照相机摄影机的那些年月,绘画艺术是保存古埃及文物视觉资料的唯一手段。
与其他学者不同,德农独辟蹊径,他追上了卡勒斯·德赛(Louis Charles Desaix)将军的部队,要求随军行动。德赛将军正率领着2800名法军步兵向上埃及行进,对马穆鲁克将领穆拉德·贝伊穷追不舍。德赛将军总共追击了4800公里,彻底消灭了穆拉德·贝伊。德农则跟随德赛部队沿着尼罗河谷几乎走了9个月。
德农的画作,旅行在上埃及和下埃及法军部队穿过埃及北部的荒漠,画家德农对恶劣的气候毫不在意,每天黎明都走出帐篷作画,无论是行军还是宿营都坚持不辍。在跟随部队“旅游”期间,他从未停下画笔。或半跪在地上,或抵在马背上,或伏在战壕中,德农把亲眼所见的景物都画了下来,包括风景、建筑、寺庙,以及战斗场景和各色人物等等。最重要的当然是恢弘的古埃及遗迹。
有一次,他刚听到报警的号声,战斗就已经打响。德农挥动着画笔鼓舞士气,突然发现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画面,竟不顾飞舞的子弹开始作画。他还没有来得及画完,又接到拔营的紧急命令,只好一面骂着一面继续画画,直到给养车已经发动,他还在那里画个不停。
德农:埃及朝圣之旅象形文字草图绘画过程里,德农发现几乎所有的古迹上都有象形文字,虽然对象形文字一无所知,也看不懂,德赛军中也无人可以请教,他却凭着敏锐的观察力看出了象形文字的3种不同形式,有的是阴文,有的是阳文。对着某处古迹的文字,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拿着铅笔,走过了一座又一座神庙,觉得眼睛和手都不够用,无法将令我震惊的所有东西都画下来。”“即使有人懂得这种语言,也需要花费好几个月才能看完。如果把他们完整地摹绘下来,恐怕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好几年就好几年吧。事实上,德农已经竭尽全力了。当他的炭笔用完后,他就让士兵帮助熔化铅弹来代替,并派人赶回开罗,请孔戴帮他制作更多的石墨铅笔送来,为的就是不错过象形文字记载的这些无价的文献。
卢克索卡纳克神庙和伊德福荷鲁斯神庙的象形文字,作者摄影德农在撒哈拉画下了阶梯形金字塔身影,在丹德拉画下古埃及后期金字塔巨大的残骸。最使他振奋的地方是古埃及的灵魂、“百门之都”底比斯(如今的卢克索)。1799年1月27日,当德赛部队的士兵突然看到巨大的底比斯古城遗址,全都被惊得呆若木鸡,却又不能停止行军。德农只好不知疲倦地骑马奔波于底比斯100个城门和神庙废墟之间,把这些图景用脑子记录下来,然后再通过回忆画出来。
德农画作:希拉康波里斯古城遗址 德农画作:荷莫波里斯神庙和文字(原址已不复存在)德农继续随军深入埃及腹地。他经过了伊德福古城和伊斯纳古城,记录荷鲁斯神庙象形文字。他为希拉康波里斯(Hierakonpolis)古城遗址写生,这个在古埃及语中叫做“尼肯”的古城,后来出土了古埃及最早的规范象形文字。他还在埃勒芳坦画下了阿门诺菲斯三世修建的圆柱形神庙。这座建筑于1822年被人为拆毁,德农的这幅画是神庙现存唯一的记录。他最后到达阿斯旺和尼罗河第一瀑布,抵达了今天埃及的最南部边界。
1799年7月,当德赛将军彻底消灭了穆拉德·贝伊残部,法军士兵们满载战利品凯旋。德农带回的无数画稿却是更丰富的收获。德农向拿破仑报告他的见闻,并以画稿为证。拿破仑立即高兴地下达命令,成立另外两个考察团,分别由傅里叶和科斯塔斯带队,赶赴上埃及继续测量德农还没有去过的其他古迹,完成这项历史性的研究。
德农著作:《上埃及与下埃及之旅》封面作为埃及远征军和埃及科学院成员,1799年8月,德农随拿破仑提前返回法国。他立即动手整理笔记,将速写作品全部翻刻成雕版。1802年,他出版了《旅行在上埃及和下埃及》(Travels in Upper and Lower Egypt)两卷本著作。这套书在19世纪一版再版,共计再版了40次之多,还被翻译成多种语言,使德农作为考古学家和艺术家的声誉达到顶峰。
德农的贡献轰动了巴黎乃至整个欧洲,并引发了埃及建筑和装饰艺术的复兴。他本人也被拿破仑任命为卢浮宫博物馆馆长(当时被称为拿破仑博物馆)。20世纪80年代末,卢浮宫扩建大工程里,整个卢浮宫的南楼都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德农馆。
巴黎卢浮宫德农馆,作者摄影后人这样评价德农:拿破仑用刺刀征服了埃及,但他的占领期只有短短一年;德农却是用画笔征服了这个法老的祖国。可以说,德农敲开了古埃及文明沉寂千年的历史大门,德农的画稿为考古学家和文字学家提供了大量宝贵的原始素材。语言天才们才可能在诸多图画信息分析的基础上,最终破解古埃及文字。
德农当之无愧为破解象形文字的敲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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