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学期,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的寝室来了一位新室友,他叫阿由。
阿由,瘦高个子,卷曲的短发,白白嫩嫩的脸上留着一点麻雀斑,说起话来斯斯文文。我和他相处还算愉快,他是个很好的人,经常愿意主动帮助我做些小事情,这让我有些感激,我把他当作我的朋友,可是我总感觉有种模模糊糊的东西笼罩在他身上,因为他总给人一种神秘感。
如果要说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他喜欢深夜写日记,喜欢深夜外出,喜欢深夜琢磨他的音乐盒。
一天夜里,我一觉醒来,看见他在点着台灯写日记。
“阿由,你在写什么呢?我看你每天都在写,哪里有这么多写的?”
“都是自己每天的所思所想。”他说完继续写。
“那你每天想什么呢,能跟我说说吗?干嘛每天神神秘秘的。”我趴在床上看着在我对面的他。
“呃......这不方便告诉你。”
“唉,好吧,我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说完,我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我看见阿由走进了一面发着白光的门,站几十米远的我沿着阴暗的走廊去追赶他,可是就在我跑到门口时,门关了。”
我醒了,然后发现阿由床上的灯还亮着,可是他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又出去了,每天不知道出去做什么,我继续睡我的觉。”就在我准备转身继续睡觉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瞥见了他放在床上的日记本,一股好奇心强烈地升起。
“不行,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的事我不能做,万一被他发现了就不好了。”于是我打消了这个念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可是我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好奇心再次占据了上风。“我真的要看吗?阿由出去了,现在恐怕还不会回来,我看了就装作不知道,不就完了,放心吧,不会被发现的。虽然偷窥别人隐私不好,可是也就这一次了,下次就不会了。嗯,就这一次!”
我从被子里爬起来,穿上鞋子,走到阿由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日记本,翻看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字,我找到最近写的一篇,上面写着:“日光洒向海水,海浪拍打岩石,轻风吹过灯塔。何时白舟能出现,载我去对面的小岛?”
我往前翻了一页,一段文字映入眼帘:“小芝,你现在还好吗?明明知道你在小岛上,却没有办法见你。你一定要等我,白舟一到岸,我就去找你。”小芝是谁?阿由为什么要见她?我继续往前翻,我就看到这样一段文字:“三月二十六日,就是白舟出现的日子,三年里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能错过。”三月二十六日,不就是今天吗?我看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阿由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
我有些累了,打算回去睡觉,可是就在我准备离开阿由的床铺时,我看见了他藏在枕头下面的音乐盒,它的做工十分精美,黑色的金属外壳,上面镶嵌着五彩的水晶。我打开音乐盒之后,里面是一对用陶瓷制成的,衣着华丽的男女,他们在音乐盒里旋转着,好像在跳着美丽的舞姿。我立刻被这两个小人吸引住了,他们像是相爱的情侣,含情脉脉。与此同时悦耳的音乐声响起,像是有神奇的魔力一般让我沉醉其中。时间久了我感到一身疲倦,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
等我睁开眼时,我正站在一条林荫道上,头顶的日光正强烈地射向地面,周围是一片树林,金黄的树叶闪烁着亮光,温热的风吹动树叶,大树翩翩起舞。“这里是哪里?”
我一直沿着林荫道向前走着,当我走到尽头时,我看见了一片海。沿着海边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公路,公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人影。海岸边有一座灯塔,我猜测这会不会是阿由在他的日记里提到的灯塔,如果是这样,难道我来到的是阿由在日记里描述的世界吗?
我决定去灯塔那边看看。在去的途中,我在不断观察这个世界。天空湛蓝,有些地方还点缀着几朵白云,海鸟从天边飞过,穿过阳光和灯塔。海水拍打着陡峭的石壁,在远处的对岸有一座海岛,上面布满了植被,还有一栋白色的大房子坐落在岛中央。
终于我走到了灯塔那里,灯塔里面的设施十分简陋,破旧的木板床,沾满灰尘的旧桌子,生锈的烧水壶,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的窗户。不过看上去刚刚有人来过这里,因为水壶还有些温度。我心里又好奇,又有些害怕,会有谁在这里呢?我爬上了灯塔的楼梯,想要上去看看。木制的楼梯环绕而上,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当我走到顶楼时,我看见了一个背影,他正向窗外瞭望。
“阿由,是你吗?”我认出了他,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了。
“俞灏,你来了。”阿由转过身望着我,他好像对我的出现一点也不吃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我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两个问题。
“我的日记和音乐盒你看到了吧?”
“呃,这不好意思,我不该动你的东西。”
“不要紧,我是故意让你看到的,因为我想找你帮忙。其实是音乐盒带你来到这里的,这个世界就是音乐盒的世界,它的世界很小,只有这一片海,一座岛,一条公路和一片树林,因为这就是它的记忆。”
“音乐盒的记忆?”
“是的,那个音乐盒是小芝送给我的,所以这也是她的记忆。”
“小芝是谁?她是你想见的人吗?”
“她是我爱的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不辞而别,我找了很久,才打听到她在那座岛上,就在你看到的那座房子里,但是因为唯一去那里的交通工具就是那条白舟,而且三年才会出现一次,所以我已经等了三年,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阿由的脸上不由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白舟三年才出现一次?难道只有通过它才能去对岸吗?”
“这是小芝制定的规则。你不要小瞧那片海,它有一股黑暗的神秘力量,任何船只进入那片海都会沉没,除了白舟。”
“小芝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当然,因为这里就是她的世界。我是在坐火车去北方探亲时遇到她的,我还记得她梳着一头短发,黄昏的阳光洒在她头发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就在那一天的时光里,我们都喜欢上了对方,她就留给了我联系方式,叫我来找她,临走时还送给了我这个音乐盒。可是后来我却联系不上她了,她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音乐盒,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了音乐盒的秘密,找到了小芝的线索。”
“听你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玄妙的事情。”
“白舟出现了!我们快下去,你可一定要帮我,拜托了!”阿由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我问。
“驾驶白舟必须要两个人才行,你只需要在旁边协助我就行了,一切听我指挥。”
“好,我们走。”
我和阿由从灯塔上向白舟那边飞奔而去,到了岸边时,我累得气喘吁吁。
这是一条像是用白金制成的小舟,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它有两条木桨,可以供两个人划桨。我们把它推到水里,我这才发现它其实很轻。船终于下水了,我们坐在上面,两个人开始划向对岸。
当船只到达海水中央时,海浪突然猛烈地翻滚起来,小舟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几次都差点要翻了。
“俞灏,抓紧!千万要稳住。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你放心,我没事。”
似乎有种力量在稳住小舟,每次快要侧翻时,它都能转危为安。终于历经千辛万苦,我们到了对岸,这时我们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我们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前进。
我们来到了那座由花园围成的白色房子那里。这里鸟语花香,香草缤纷,一条鹅卵石铺成的道路通向房子的大门。我们走到门前,阿由敲了敲房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开门。我推了一下门,发现没有锁,于是我们推开门进去了。
当我看到房子里面的结构和装饰之后被惊呆了。这座房子的屋顶差不多有几十米高,屋顶上装饰着一幅巨大的画卷,好像是人和神欢聚在一起的场面。屋顶上有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散发着夺目的白光,照得整个房子明亮之极。一条华丽的金黄色楼梯旋转而上,直通楼上。房子四周的墙壁铺满了壁画,有山水,有动物和怪兽,还有天神和凡人房子里还摆放着许多精美的家具。可是这里却看不到其他人。
“诶,阿由,怎么不见了?”一转眼,我却看不到阿由的影子了,他会不会上去了?我沿着楼梯,走到了二楼,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房间里看见了他。
他正盯着一幅照片看,那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的照片,难道这就是阿由说的小芝吗?阿由的眼睛里渗出了泪花,甚至开始啜泣起来。
“阿由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扶住他的肩膀问道。
“她死了。”阿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知道?不要这么快下结论。”我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小芝,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去看窗外那片海就知道了,那里有她的记忆。”
窗外下起了暴雨,天空阴沉,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海水变得阴暗起来,黑暗的天空里映出一幅幅画面:小芝与阿由在火车上相见,她下火车之后走在黑夜里,然后她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家人为她举行丧礼。最后雨停了,天亮了,在一条阳光小道上,我看见一对情侣手牵着手穿过树荫,走到道路尽头,来到海边,坐在长椅上聊天,白色的海鸟从他们的头顶飞过,仔细一看那个男生就是阿由。
“她在认识我之前就得了绝症,我却不知道。她曾经告诉过我,她想要去看海,想要去她小时候和父母呆过的小岛,她梦想在那座岛上能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她的父母后来离婚了,所以她很怀念小岛上的日子,因为那是她童年最愉快的时光。她说幸运的是,在她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她遇到了我,让她再一次体验到爱的滋味。”阿由说,他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原来这个世界是小芝的记忆和梦想混杂而成的,都借由音乐盒表达出来,那个音乐盒是小芝的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小芝的爸爸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忽然,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化了,房子,大海等等周围的物体开始融化成纯白色的光,直至全部消失。这时,我发现我躺在阿由的床上,手里还拿着音乐盒。天已经微亮,我想阿由应该快回来了吧。
可是,阿由也没有回来过,只留下他的音乐盒和日记。几个月后,我了解到一个令我惊讶的事实,就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有阿由这样一个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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